穿过北庭故城南门,路旁一个巨大的土堆已经完全被考古人员揭开了它的面貌:层层叠叠的土坯,垒起了这个高大的台基。
这座标记为6号佛寺的遗址,是一个夯土台基上建造的佛殿遗址,东西残长24米,南北残宽21米,残高6.5米,台基之上的佛殿由土坯砌建,周围有围廊。“你们看这个台基,中间还有许多孔,有些孔还是贯通的,它到底起什么作用,目前我们还没有搞明白。”负责北庭故城考古的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负责人郭物这样介绍。
北庭故城的地位
北庭故城遗址位于现在新疆昌吉回族自治州吉木萨尔县城北偏东约12公里处。史料显示,东汉明帝时期,在西域都护下设戊己两校尉,耿恭为戊校尉,屯驻于吉木萨尔县山前地带的金满城,是当时西域的车师后国王庭所在地。唐代天山北麓发展成为政治军事中心,公元712年设置北庭都护府,以此地为治所,统辖北疆广大地区,所以称作北庭。宋代此城为高昌王的行宫,元代为别失八里帅府。在雄峙天山北麓六百年后,从十四世纪中期开始,北庭故城逐渐衰落,十五世纪前期毁于战火之中。
北庭故城遗址核心区域占地1.5平方公里,包括北庭故城及北庭西大寺。其外城南北长约1.5公里,东西宽约1公里,大体分内外两重城。内外城墙均有护城河、马面、敌台和角楼。
作为唐代北庭都护府治所,北庭故城是目前天山北麓保存最为完整、最大的一处古代城市遗址,是天山北麓古代文明的发祥地和古代丝绸之路北道必经之地,是唐王朝在新疆实行有效统治的见证。
1988年,北庭故城遗址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3年12月北庭故城遗址列为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是新疆首个国家考古遗址公园。2014年6月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唐代在平原上修建、扩建起来的北庭城相继成为庭州、北庭都护府、北庭大都护府和伊西北庭节度使等机构的驻地,最终发展成为天山北麓的政治、军事和文化中心,并先后被高昌回鹘、蒙元沿用至元末明初,总共有近800年历史。
北庭故城的考古
多年来,北庭故城的考古发掘一直没有停止,但因为北庭故城遗址周边发现的纸本文书很少,文字材料只有一些碑刻残片和回鹘时期佛教寺院的题记。2016年5至11月,考古人员在对北庭故城外城墙南门遗址进行考古发掘时,发现了一枚唐代的开元通宝钱币,由此证明现有古城外城墙主体为唐代所建。
2018年考古人员对内城城门及城墙的发掘表明,内城城墙主体可能也是唐代所建。内城城墙夯土土质纯正,基本是荒地筑城,推断可能是庭州城及扩建之前的北庭都护府。外城墙夯土层有陶片、木炭、钱币等人类活动的痕迹,因此推断扩建外城时,原来城外已经有人居住。外城是在人口、军队、马匹等不断增长的情形下扩建的,主要是为了适应北庭级别提高、瀚海军扩军驻军需求,表明当时中央政权对西域的管辖在不断调整,日渐完善。
2018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联合吉木萨尔县文物局对北庭故城内内城西门、内城北门、外城北门、外城南门四座城门、一个佛寺近5450平方米的遗址进行考古发掘和勘探。此次发掘的面积是北庭故城迄今为止面积最大的一次,也是新疆考古历史上发掘面积最大的一次。
站在北门门洞处,郭物指着门洞的排叉柱说:“内城北门排叉柱中间是垂直的,两边随城墙略有收分。门洞两壁排叉柱的基坑,使用方形柱础石,西侧可见排叉柱柱槽7个,路面已经被毁。通过发掘东侧城墙,确认有上马道。通过探沟,清理出内城北门外侧的护城壕。通过这些考古发现,我们初步证明这个城市的格局基本是唐代通过庭州、北庭都护府为代表的机构统治西域150多年间不断建设完成的,大小两套城墙的变化应当反映了故城从庭州到北庭都护府、伊西北庭节度使的发展演变历史。高昌回鹘和蒙元时期基本沿用唐代北庭大的形制布局,仅做局部的修补和更改。”
在内城西城门处,人们可以看到,门洞路面高于现代地面一米左右,在内城西门北侧门洞发现九个排叉柱的柱槽及基坑,门洞有后期夯土封堵痕迹。郭物说:“我们从门址附近的解剖沟发掘后基本确定了护城河的位置、宽度和深度。内城西门门洞附近的护城河距城墙近20米,上口宽度为9至10米,深度2.9米。在内城西门城墙外侧南边发现一个用不同时期夯土和土坯建造的长方形封闭区域,可能是回鹘时期增建的一个建筑遗迹,门洞北侧可能也有,只不过被毁,这为进一步了解城门的时代和结构提供了新的材料。”
郭物介绍,在内城北门旁边探方里,他们发现了莲花纹的瓦当,这在北庭故城考古中是比较少见的。
在内城北门南侧,他们还发现了莲纹砖铺成的地面。整个莲纹砖大致呈正方形,四个角为唐草纹,中间为花心,莲瓣是中间的主题纹样,形成一个完整的莲花,外面一圈联珠纹。“这种莲花纹的瓦当和地砖在唐代非常盛行,尤其在皇家以及达官贵人阶层,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北庭故城发现了莲花纹方砖,说明北庭都护府作为北疆地区最高统治机构,级别较高,也充分说明了这里的繁荣。”郭物说。
考古发现还证明,外城北门门洞两侧的排叉柱使用木地袱为基础,门洞宽4米。北门在历史上曾被用土坯和土封堵。通过探沟的发掘可知,北门外有一条护城壕沟。在外城北门瓮城的夯土里面,发现了一枚开元通宝,对外城的城墙修建年代上限再次得以确认,证明修建的最早时间不会超过唐代铸造这枚开元通宝时期。
北庭故城的最新发现
今年北庭故城的发掘面积是1800平方米。4月18日到6月27日,北庭考古队初步完成北庭故城外城南门附近6号佛寺遗址和内城南墙疑似南门遗址的发掘。通过发掘可知,6号佛寺遗址和5号佛塔遗址时代主要为高昌回鹘时期,是北庭故城外城南门内一个规模较大的重要佛寺遗址。
内城南墙中段台地发掘证明,这里很有可能是作为南墙军事指挥和警戒中心的一个大型敌台遗址,内城可能没有设置南门。北庭故城内城可能是唐代最早建设的庭州城,后来相继为北庭都护府、高昌回鹘夏都、元代宣慰司和元帅府的重要区域所在。这一发现很重要。
郭物说:“通过这两年的考古发掘,唐代至蒙元时期的北庭面貌慢慢显露出来。可以看到新疆北疆最重要的军政、军府的格局及发展历程,还有一些具体的细节。北庭考古将以实物证明汉唐时期,特别是唐代时期中原王朝在新疆有效的统治。”
漫步荒野城中,残存的城墙、坍塌的城门、静谧的佛寺,仿佛诉说着一段充满故事的过往。唐代诗人岑参担任北庭节度使判官期间,曾写下一首诗《北庭作》:“雁塞通盐泽,龙堆接醋沟。孤城天北畔,绝域海西头。”而今,面对这座有着独特的地理人文风貌的千年故城,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继承好历史的馈赠,在保护中不断探寻这座西域重镇背后的故事,还原一个真实的北庭。
(本报记者 王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