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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9年08月09日 星期五

    露天电影——时代的影像

    作者:杨辉素 《光明日报》( 2019年08月09日 09版)

        【我和我的祖国53】  

        我出生在冀中平原上的一个小村庄。那是20世纪70年代,村里还没有电视机,村里人最盼望也最痴迷的,是观看一场露天电影。

        放露天电影通常是在冬季,田里不需要劳作,耕种要等到来年开春儿。记忆中那时的冬天格外寒冷,也格外漫长。每天傍晚黑影儿一下来,大人小孩都早早钻进了被窝,一是为了对付寒冷,二是为了节省照明用的煤油。那时候已经有了电灯,但不知是否因为电不够用,每天晚上都会停电,有时半夜里才来电,来了一会儿又没了。在这种漫长而枯燥的生活中,来一场露天电影无异于是枯燥生活中最好的调剂品。

        那时候,放电影的事儿得村里的大队部说了算。通常是在这天的晌午,大队部里就开始广播:“社员们注意啦,社员们注意啦,今天晚上在大队门口放电影。”这广播通过挂在电线杆上的一对大喇叭,传到全村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每一个人都欢呼雀跃:“今天夜里看电影啦。”“太好啦,早点吃饭啊,咱搭伴去。”“好,早点去占地方。”那时也没有电话手机,也不知外村人是怎么得知消息的,别说是隔着三五里地的近村,就是隔着十几里地的远村,也都知道了我们村晚上要放电影的消息。那时自行车在村里还是稀罕物件,汽车更是没有,人们去哪儿全靠步行,傍晚时你就看吧,三五成群的人,抄近道的,踩麦田的,从四面八方会聚而来。

        一块正方形的黑色宽边电影银幕,早早就挂好了。银幕的上四个角用绳子绑着,悬在大队部门前的半空中。孩子们在银幕下跑来跑去,大人们从家里搬来板凳、椅子、长条凳等各种能坐的,给自己和家人占地方。虽然明知道离得太近仰着脖子太累也看不清楚,很多人还是愿意占银幕下第一排的位置,仿佛离电影最近才看得最有味道。

        夜色终于黑下来,放映员在大家的期盼中,开始架放映机了。电线是临时从电线杆上抻下来的,一只灯泡照得现场通亮。大人小孩一拥而上,把他团团围住,看他安装机器。大冬天的,放映员头上却冒出了汗,他一次次大声呼喊:“大家别挤,别把机器挤坏了。”安装好,要调试,一束刺眼的光束射向正前方,放映员调试镜头和焦距,把这束光正对着电影银幕。孩子们最喜欢这光束了,一蹿一蹿往上跳,他们小小的影子在银幕上此起彼伏。

        电影开演了。大队部前的这条街上被挤得水泄不通,男女老幼,坐着的、站着的、蹲着的。银幕反面也是人,从反面看到的字是反的,人全都是左撇子,影像也不如在正面看得清楚,但因为模糊和反常规,反而有了别样的意味。孩子们尤其喜欢在反面看电影,这才与众不同。

        如果赶上有电,能正常放映,这是最幸运的。大多时候是停电,所有人都在黑咕隆咚的街上等着,在寒风中等着,在无尽的期盼中等着,谁也不肯回家去等,生怕来电了错过了电影开始的镜头。等啊等,腿都站麻了,脚都冻僵了,全身冻得像冰坨一般,不住地跺脚、搓手、哈气。孩子们开始数夜空中密密麻麻的星星,大人们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谁也不知道这电几点能来,10点多、11点多、12点多……只要能来电,电影能放映,就算没有白等。最可悲的是有时等到凌晨1点多了,电还不来,大家只好又失望又不甘地在一片沮丧声中搬着家当离开。如果恰巧刚回到家或者正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来电了,人们开心地呼喊着,呼啦啦又退回原地,敦促刚收了机器的放映员再把机器架起来。

        赶上那种比较热门的电影,比如陈冲和刘晓庆主演的《小花》,在一个村子放完了,又挪到另一个村子放,那个村的人都在眼巴巴等着呢,在我们那儿这叫“跑片”。“跑片”的费用当然比放第一场费用要低,那时候只要能看上电影,人们多冷多晚都愿意等。有的人看上瘾了,在一个村子里看完,又追到第二个村子里再看一遍。

        那时候放得最多的是《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记得《地道战》中的那首歌:“……千里大平原,开展了游击战,村与村,户与户,地道连成片……”电影里一唱,孩子们就跟着唱。当演到汤司令翘起大拇指,由衷地说:“高,实在是高!”时,下面一片哄笑声,别说孩子,连大人都开始模仿这句台词。

        电影散场了,大家恋恋不舍地提上凳子,裹紧棉衣往回走。村子里的大小胡同,都响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讨论电影剧情的说话声,狗在院子里也跟着凑热闹,“汪汪汪”地吠叫着。外村来看电影的人,拱着肩,把头缩进棉大衣的领子里,踏着来路,穿过麦地,走回那个冷落了一夜的家去。他们的身影在空旷的原野中走得匆促,陪伴他们的,是满天闪耀的星斗。

        到了上世纪80年代,村子里渐渐有了电视机,先是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后来又有了18寸的,22寸的。到了90年代,彩色电视机已经非常普及。我1998年结婚的时候,嫁妆是一台25英寸的彩色电视机,在当时是非常气派的。2000年后,那台电视机由气派变得又笨重又土气,我们从商场里搬回了能够挂在墙上的平板液晶电视机。后来又从43英寸的换成55英寸的,电视机越换越大,音效也越来越好,已经有了家庭影院的感觉了。

        再回想小时候看露天电影的情景,不由得感叹时代的发展和进步。现在村子里早已经不放露天电影了,自从家庭里有了电视,人们对露天电影的狂热就在渐渐淡去,终至于它消失不见了。

        上世纪90年代,我所在的县城里盖起了第一家电影院。看电影成了恋爱中年轻人的专利,一说谁进了影院,那一定是在说谁恋爱了,是和“对象”看电影了。那时的电影票也就两三块钱,但村里的人都舍不得花钱,农村人习惯节俭过日子,到电影院里看花钱的电影,人们打心底不能接受。

        就在几年前,我们县城的旧电影院拆了,又选了新址,盖起了集休闲、餐饮、娱乐于一体的时代影城。影城里有十几个放映间,可以同时播放不同的影片。舒适的座椅,高档的音响,还可以来一杯奶茶、咖啡、冷饮,边喝边看。看电影不仅仅是休闲娱乐,也成了文化和品位的象征。观影者也不再局限于热恋中的年轻人,不同年龄,不同文化层次的人,都可以走进影院,选择自己喜欢的电影看。

        露天电影已经成为一个时代的记忆,它代表着那个年代人们对精神文化生活的渴望。观影方式的发展,彰显着社会进步的轨迹。我们的祖国日新月异,那些蒙上了时间之尘的影像,见证着昨日,也印证着今日物质和精神文化生活的丰富和多彩,绚丽与辉煌。

        (作者:杨辉素,系石家庄市作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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