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家诗》七言绝句部分有三首描写梅雨的诗,都是宋代诗人写的。有意思的是这三首诗分别写了梅雨时节“家家雨”“日日晴”和“半晴阴”的天气,若连读联想,甚有趣味,不知《千家诗》的编选者是否有意顾及于此。
按书中排列,第一首是赵师秀的《有约》:“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梅子黄熟之时,正是连阴雨季,在这段时间里多雨是正常现象。诗人与客人有约相会,被雨所阻,直至夜半仍不见客至,因而独自于灯下消闲敲棋等候;由于棋子震动而使得灯花早落,可见一人敲棋兴趣也浓。
第二首是曾几的《三衢道中》:“梅子黄时日日晴,小溪泛尽却山行。绿阴不减来时路,添得黄鹂四五声。”农谚说“梅雨天,十八变”,忽晴忽雨。然而,诗人遇到的却是连续天气晴好。此时泛舟于溪,步行于山,无处不是好风景,一路都是好心情,忽有几声黄鹂戏鸣,更是把诗人的兴致推向了极点。
后一首是戴复古的《初夏游张园》:“乳鸭池塘水浅深,熟梅天气半晴阴。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梅雨时节“半晴阴”天气最宜出游,诗人兴会于张园,当游罢东园方欲开筵畅饮之时,忽然有人提及西园的那棵枇杷树的果实已熟,何不以时鲜佐酒更添情趣?果然宾主都因此喝得不亦乐乎,把那一树金黄的枇杷也摘个精光。
前两首诗无论是雨是晴,都写的明丽爽快,一片阳光,这是古今文人所公认的。后一首诗有人则认为写的格调不高,理由是竟然喝“醉”了,如此消极颓废,哪有值得称赞之处?不过就诗而论,倘若理解为因那树熟了的枇杷而移席于西园,这不就喝出热爱自然、无拘无束的豪爽情怀来了吗?哪里还有无聊滥饮之意?至于“醉”,我看也不一定是真的进入酩酊大醉,比如古今文人常说的“买醉”一词,倒有几分买乐忘忧的雅兴在。因此说,这三首梅雨时节的诗写得都好,各有妙趣,入选《千家诗》是够档次的。
梅雨之美,贵在梅子与雨相连,有梅雨而没有诗词妙句怎么样?当然不怎么样。还是《千家诗》中写梅花的诗说得好:“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梅子与雨恰如梅花与雪,都是诗词创作的催化剂,有了诗词名篇,才使得梅雨之情广泛传播,长驻人心。
(作者:孙南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