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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9年07月13日 星期六

    家乡的雀鸟

    作者:李海培 《光明日报》( 2019年07月13日 05版)

        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留住乡愁】

        我在乡下度过童年和少年时光,对家乡的雀鸟一直怀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那时山上全是树,树上都有鸟。小鸟在林子里交谈、嬉戏,跳来跳去,突然又如撒豆般呼朋引伴地飞向远方,令人不由得心生羡慕:人要是能长双翅膀,像小鸟一般随心所欲地自由飞翔,该有多好啊?

        上山割草时,经常发现地坎下的石墙缝隙里有鸟窝——大多圆圆的,中间用些绒毛和细碎的野棉花铺衬,看起来温馨而暖和。鸟蛋呈花斑色,十分光滑,有些鸟窝里还有未放翅的小嫰鸟,见到人,争先恐后地昂着头,张开小嘴盼食。用手指轻触小鸟的喙子,有种痒痒的感觉。有时,某个淘气的孩子从鸟窝里捧出一只嫩鸟,鸟妈妈就会在不远的树枝上声嘶力竭地号叫着,人走到哪里,它就追到哪里,直到把小鸟儿放回鸟窝后,鸟妈妈才肯“善罢甘休”。

        春播时节,布谷鸟叫着“布谷,布谷”,似乎在提醒人们千万别误了农时。还有一种忘记名字的小鸟,喊着“修沟淌水”,催促人们赶紧把水沟疏通修好,赶在雨水来临前抢水、打田、插秧。抢收抢种的五月天,阳雀也嚷嚷着“快栽快割”,告诉庄稼人尽快把麦子收割回家,同时将苞谷栽种下去。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这些自然界的雀鸟如此通熟人性?

        打田时节,燕子成双成对地飞来了。燕子喜欢在屋檐下筑巢,于是,厚道的庄户人家便给它们钉一块木板作为歇脚处。从田里衔泥筑巢时,雌燕和雄燕总是形影不离,从早到晚呢喃着只有自己才听得懂的情话。不久,一窝张着黄口的雏燕孵出来了,屋檐下顿时热闹起来,也给庄户人家增添了不少喜气。等到秋风一凉,雏燕长大了,燕子夫妇便带着子女飞走了。来年春暖花开,又有一对燕子飞回旧巢。只是不知道飞回的这对是不是去年的那对,或是它们的子女?

        童年的记忆里,有关雀鸟的谚语、俗语和童谣数不胜数,像“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秧鸡顾头不顾尾”“螳螂捕蝉,焉知黄雀在后”“筛子筛,簸箕簸,老鹰来,小鸡躲”……

        其中,老鹰最为凶狠,目光如炬,嘴尖如钩,爪子刚劲有力。炎热的夏季,老鹰会在空中盘旋着寻找猎物,瞅准哪家刚孵出一窝小鸡,随时像一道闪电般俯冲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铁钳般尖利的爪子将小鸡抓走——遇此情景,主人也只能失望且无奈地抹抹鼻子望望天。

        村后的大楸树上住着好几窝白鹭,窝是用小树枝垒成的,比喜鹊的窝要大很多。白鹭的颈长长的,喙又直又尖,经常飞到田坎上或者开满野花的小河边,表面上很绅士地迈着优雅的步子,其实是在伺机捕捉黄鳝或是鱼虾。听老辈人说,白鹭居住的村寨往往风水好、树林多,只有山清水秀的地方才能留得住它。

        那时的村庄,麻雀随处可见,三只一群、五只一伙。麻雀小而机灵,常常趁人不备时从房瓦上飞下来偷食院坝里晾晒的粮食。人还没等靠近,它们早已逃之夭夭了。我们喜欢捉麻雀,在簸箕里放一把用线拴好的细筛,撒些碎米或苞谷面作诱饵,待麻雀飞进簸箕里吃得正欢时,把线一拽,吃食的麻雀便被筛子罩住,多则十余只,少则三五只。村里的教师见我们这帮孩子逮麻雀,便摇头晃脑地吟诵着白居易的《鸟》:“莫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之后轻声细语地给我们解释诗的意思,直到我们动了恻隐之心,把麻雀全部放飞了。

        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在我看来,无论是黄豆雀的清脆、叫天子的婉转、斑鸠的深情,都是世界上最自然最质朴最动听的音乐。大自然因为有鸟而显得鲜活,树林因为有鸟而显得灵动,村庄也因为有鸟而显得自然、和谐。

        (作者:李海培,系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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