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故事】
引耕道情
齐如山老人在他《中国风俗丛谈》自序中说道:“中国旧日风俗之美,真使人怀念不已……风俗与政治固然不能完全分离,但也不会因朴实而阻碍进化。所以我要把旧日好风俗写出来,请大家看看,不但很有趣味,或者对现在浮薄风气,有所补救,也未可知。”
依此目的,他在《丛谈》专列了《农事的好风俗》一项,写到了《揪苜蓿》《拾麦子》《吃大子瓜》《放麦苗》等华北风情。他是怀一颗实善之心,以自己闲适目光,去观赏农村的小风景。情如细雨芭蕉,幽痕而已。若了解大型的,波澜壮阔、且情绪舒张的农事活动,则非农业地里滚过的人不得真髓——且听我说“农田四艺”之耕田。
耕,作为“树艺五谷”、生产意义的起始,它理所当然地被尊为四大农事活动之首。
耕田,就是用犁杖把农田的表土翻过来,使之疏松,为播种做准备。
北京地区农民向来称耕田为“耕(jīng)地”,与现代汉语中“耕”的标准读音“gēng”不同。难道是历代农民流传错了吗?我意不是这样。按许慎《说文》“耕”字解:“犁也,从耒,井声”,许慎认为耕是形声字;其表意部件为“耒”(农具),表音部件为“井”。也就是说,起码在汉代,耕字读音就为“井”了。由此可见,尽管人类社会发生了几千年的变化,“耕”的古音jīng,仍保留在劳动者中间。
按农时,耕地分为春耕、夏耕和秋耕。依使用动力,分为牲畜耕和机械耕。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前,耕地主要使用牲畜,包括骡、马、牛、驴。至于用人替代牲畜拉犁,北京地区见不到。过去穷人家的地微少,也贫瘠,养不起大牲畜,自家那一点儿薄田,就靠家人起早恋晚用镐刨,以达到耕地目的。周立波创作的长篇小说《暴风骤雨》,其中“分马”一节生动地反映了农民对占有生产资料的渴望。
春、夏、秋三季,皆有耕地农事,然因着眼点不同,耕地意味也就不尽一样。
如果将夏秋季节耕地与春耕进行比较,打个形象的比喻,那么,春天耕地时的柔畅像唱昆曲,而夏秋耕地的图景则像上演威武雄壮的京剧大戏。
春天耕的地,一般都是大秋没有耕完的小地块,或土薄山坡地。因为北京地区的气候适种两大茬,小麦、玉米生长需要厚土肥田,耕和种都围绕这两种作物的农时之所需,因此,耕地上的“大进军”为大项庄稼开路,在夏季秋季见了分晓。剩下薄田窄地,可种一些为大秋总产量“添秤”的小杂粮。位置既不重要,这来不及秋耕的地,就待来年春天再耕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农谚:惊蛰地化通。数九歌: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此时天气暖和了,坡田返了地气,土质松软,踩一脚都落下一个脚窝。经历了一冬的萎靡,农人重返田野,有说不出的畅快。恰此时农活逼得不紧,人省心,牛马省力,耕地时身后有喜鹊喳喳叫着飞下来啄虫,又增加了情致。在一年农事中,春耕是最身心舒松的,好比一场大赛前的热身。牵牲口的帮手喜眉笑眼,持犁把式神色从容,面目有如长天白云似的悠闲。“不言不语儿,心里唱曲儿”,那是春耕地里的农人写真。
春耕虽不及秋耕效果好,然及早春耕,仍能起到补救作用。保墒而外,还有灭虫和灭草两重功效。春耕地,把苏醒的虫蛹翻出来,因昼夜温差大,一部分虫蛹将被冻死,一部分会被鸟雀啄食,大大降低害虫的产生。杂草刚冒芽,耕了后,就把这些处在萌芽状态的杂草捂死在土里,可减轻以后锄草强度。“谷雨前后,种瓜点豆。”惊蛰节耕地,为播种谷黍、豆类、栽白薯等做了预期准备。
夏耕和秋耕就不像春耕那样温和了。因为节气不饶人,后续播种期卡在那里,必须抢耕出来。夏耕,也叫“暴耕”,也叫“抢茬”,听名称就够急如星火了。夏耕是割麦之后的农田程序,接茬种玉米。秋耕,是为了种麦,仍然是时间紧、任务重。为了大麦二秋适时耕种,生产队时期那真是全民参战,收的收,运的运,拉庄稼的大车回程捎带运粪,粪堆落了地立时铲,有人扬撒,后边紧跟着犁把式耕地,人欢马叫,一环套一环。那个场面,说它热火朝天,一丝不差。
像这样以人力为主,繁忙而劳累的耕种景象,仅限于人民公社没解体之前。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分田到户、农业管理转型、机械化水平提高,原来充满汗息气味的景象已不复存在。社会发生了如此迅速的变化,经历过新旧社会两重天的农民感触尤深。他们掌握过古老的农具,精通古老的农艺,他们对新中国以后发生在土地上面的变迁,有抛着泪花的甜蜜。
过去农民耕地使用的犁,也叫“犁杖”。在所有农具中,这一种外相最为粗重。新中国初期,农民使用的犁有“洋犁”和“笨犁”两种。笨犁是传统类型,整体造型像直立着的微缩恐龙骨架。最主要部件为犁头、犁镜和犁弯子,后边为把手。犁头是一个扁方形木块,为桑木或榆槐木等耐磨损的硬木,像大象鼻子似的在犁前部探出,挨着地表面,直接和土地摩擦。“耕地看犁头”,它是耕地前行的瞄准器。文化人称的犁刀,农民叫“犁镜”,靠它翻土,使用过程中锃光瓦亮,光可照人。犁弯子为连接犁把手和犁头的铁部件。犁镜和犁弯子均为生铁铸造。使用笨犁耕地,入土较浅,犁刀损坏,也不容易更换。洋犁,大的结构上与笨犁相同,而部件不一样,首先犁头不是方形木块,是一个直径约十厘米、可以滚动的铁轱辘儿;犁弯子也换成了不怕磕碰的木制品。洋犁入土深,翻起的土浪花大,犁刀损坏了更换方便。这在合作化时期是很新鲜的玩意儿。当年京西坨里村“永丰社”搞得好,彭真市长曾奖给一副双轮双铧犁,当地农民还记得是九龙山铁工社生产的(九龙山在北京东部大郊亭)新产品。可惜,这副犁没怎么用,原因是牲口拉不动。
耕地,也有术语、技术含量。首先,耕地工作量的计算单位不以亩计,称为“斠”(此字不确,取音同jiào),“一斠地”可多可少。耕地方法有“绞斠”和“扶斠”两种。扶斠是从整块农田中间插犁,扶起驴脊梁背似的土埨儿,然后一环环向两边耕。绞斠正相反,是从地两边向中间汇拢,剩下的一犁地最见把式功夫,这一犁插犁从中间冲开,叫“挑(音tiǎo)墒”,要走线精准,翻出的土恰好将两扇儿的鲜土合垄,把豁子荡平了。这一手挑墒,最见功力,是把式表演的好机会。
生产队时期,使用牲口耕地是大车把式的活茬,车把式是摆弄牲口的高手。由于车把式不经常跟社员在一起,此时即是他们表现自己的大好时机。除了上述的功夫,他们还要把自己的神采交给社员检阅。一犁犁破土一层层浪,一记记响鞭震天宇,在犁把式大步流星的行走中,油黑的泥土被犁刀翻卷抛出,农田里像涌起浪花。牲口越有劲,翻出的犁花儿越大越漂亮。大地在翻卷,大地在流动,激荡着把式的心,微笑、自信,且还有一点儿陶醉。田野如歌,翩然歌起;大地如画,人在画中。
若说耕地给犁把式带来了威武,那耙地就给犁把式带来潇洒。那分表情、神态,现在人叫“酷”。
耙地,农民叫“盖地”。“三分耕,七分盖”,它是耕地最后一道程序。盖地的作用,是把一道道波纹状的鲜土擦平。盖地时,一些甩在表面的土坷垃被碰碎了,一些沟缝填上了,地合上眼,有利于保墒,一些划拉出来的小虫也会被鸟啄吃了。盖地的物件,本身就叫“盖”,与梳头用的篦子仿佛;盖有木头架儿,长方形木架上别着编织的酸枣树茎条,整体长度1.2米左右,宽度半米有余。
盖地这活儿,有一定危险性,还是由犁把式来完成。把式叉开两脚,踏在盖中间横牚儿后边,左右两手挽着缰绳,随时控制牲口走向,身子后仰,口中“吁吁——哦哦——”地吆喝,盖就在鲜土层上左右摇摆,晃来晃去,把式腰里掖着的一大块蓝汗巾,跟着飘动……一切韵味,尽显犁把式的潇洒。盖地段落,有点儿像冲浪那样快乐、刺激。
大概从上世纪60年代中期起,京郊各县建立了拖拉机站,机型主要是“东方红55”。大拖拉机耕地又快又深,可是由于农机少,各村都要预约排队。没奈何,机车小组“歇人不歇马”,昼夜连班。有时半夜三更,从这村转移到那村,沿途路口,有生产队长打着手电筒迎候。机手既辛苦又有几分傲慢,队干部唯恐服侍不周、应酬不到,影响耕地进度和质量,常派能说会道的人去跟班搭讪。“没有酒,拖拉机不走;没有肉,耕不透;没有烟,耕不到边”,“少酒无菜,三犁两盖”,若怠慢了他们,就给犁刀定尺浅,耕出来的地看起来跟面笸箩似的,里边却留下很多生茬,当然不利于以后收成,是那一时期生产队长的忧虑、懊恼。
七十年代,京郊生产队有了手扶拖拉机,各村也逐渐购买了大拖拉机,拖拉机耕地的紧缺情况有了缓解,使用大牲畜耕地渐渐地少了。
到了八十年代以后,历史翻开新的一篇,社会情形、农村情形,大家都看到了,不用多说。
挥手从兹去。社会变迁太大了,单单一个农事上的耕地,就让人生发无限感慨!多半个世纪以前,毛泽东在农业合作社典型事例的按语中写道:“难道六万万穷棒子不能在几十年内,由于自己的努力,变成一个社会主义的又富又强的国家吗?社会的财富是工人、农民和劳动知识分子创造的……”
这伟大激励,在今天已经完全变成了现实!
遥远的耧铃声
耕、耩、锄、刨,耩是农田四艺之一。
春争日,夏争时,有白地(指尚未种庄稼的农田)要抢先种。农民对大秋作物的指望,从播种就开始了。耩地是播种的主要手段。
耩地不难,但干好了不易。庄稼把式的要求:保苗、省种。一个好庄稼人,讲究什么农时下多少种子,出苗时一行是一行,不紧不疏。出苗匀实。整块地的边边角角,都有苗。
耧,作为一件农田播种长期使用的生产工具,上个世纪80年代前还比较常见,现在很少见到了。现在的农村青年人,已说不出“耧”是个什么形状,即使农业博物馆有实物展陈,但没有说明,耧具上各个配件的名称及其功用,也迷惑不清。
伴随中国几千年农业文明的这个播种工具,是一项伟大发明。据史乘记载,为汉武帝时任搜粟都尉的赵过创造,流传民间称为“赵过耧”。这是铁器出现以后,生产力的再一次发展。耧的整体外形,像一个倒置的、不规则的三角形。耧体分三部分:前部使用人力或畜力拉动的两根木杆,叫“耧杆”,耧后靠人掌握播种深浅、间距宽过人身躯的把手,叫“耧把”。耧中间属于配置严密的核心区,上边敞口装种子的锥形薄木箱叫“耧斗”;耧斗后下方的矮框承接流出的种子,矮框上的圆孔如同一个水壶嘴,叫“仓眼儿”;仓眼儿上的卡板,调剂出子量,叫“闸板儿”;与闸板儿作用相关,带着线绳儿,走动时晃来晃去、发出有节奏响音的小铁块儿,叫“耧锤儿”;耧锤儿与仓眼儿之间还有一截弯曲的粗铁丝,它搅动耧斗里的种子外流。耧斗下斜伸的那一根独木,叫“耧腿儿”。耧腿儿顶端包裹一个三角形鼓腹的铁护套,用来划破地皮,它叫“重斤儿”。从仓眼儿以下,至耧腿儿,至重斤儿,中空,种子顺着腔眼潜入地层。重斤儿后边还悬挂一个半圆形的铁圈儿,拴挂在耧腿儿上,用来掩埋种子,它叫“蚂(音mà)弓儿”。人力拉动耧前行,除了肩襻绳,还有一根扣在肩襻绳中间,贯通前后,连接耧腿的一根细拉绳,叫“千斤”。整个耧具木质部分,以牢稳结实的榆槐木居多,榫卯结构。耩地过程,就是把耧的各个部件功能组合,运用生产技巧,将种子一条条播撒到田地里。
耩地这项活计,不论使用牲口,还是人拉,都不是一两个人的活茬。一般地说,一张耧要有拿耧的把式,牵牲口的妇女、小孩,或拉耧的壮劳力。后边还要跟着一个推石制砘子的,将松土压实。耩大块地,同时上两三张耧,加上干其他活儿的有十多个人。耧具运行开了,你来我往,耧锤儿敲击耧斗,发出“嘎嘚儿,嘎嘚儿”有节奏的声音,田里人也陶醉其中。
有一个规矩也不能不说,一起耩地的人若是多,在正式播种之前,几张耧进地,要先商量定子眼儿。由一名老把式把他掌的耧的子眼儿定好,耧斗灌上种子,原地摇几下,其他的把式看着,他谦和地询问“行不行”。说“行”,另外把式也照这么办。各张耧人员都调配好了,还要有细心,拿耧把式让自己的搭档试着走几步,然后停下,他俯下身子扒开垄眼看下种是否匀实。如果合适,就按预定的办,不合适,再调整。“活儿,活儿,活儿是死的,人是活的。”农民爱说的这句话,意思是干活儿这件事可灵活处理,不必墨守成规。即便农田上的大把式,也不是完全凭经验资格吃饭。
“插耧紧三摇,拔耧慢三摇。”这耩地的诀窍,农民都懂。刚插耧时,下籽儿腔眼里的种子还没完全畅通,不紧摇几下,种子下不去,开始种的地边儿就种不上,而到了结尾地边儿不放缓速度,就会造成起耧时泻籽儿如注,浪费种子。农民对种子十分珍惜,不愿无故消耗。
在这种意识下,农民是既希望出好苗,又要求节省种子。过去,大户人家雇人耩地,他拿出一小袋种子,对雇工说:“这块地,这点儿种子,你给耩了吧。”这里雇主儿和雇工都是好庄稼手,主家说过了,就等着看拿耧的眼力、手上功夫了。这拿耧把式接了活儿,先在地头蹲着抽一锅儿烟,然后站起身迈步量地,算计要耩多少眼儿,有了一个大谱儿了,拿小碗儿分种子,量出大概够一个垄眼儿的种子,先耩一根地。这一根地耩下来,那耧把式心里就更有数了。一块地耩完了,种子正好。普通的田间劳动,有这般掌故,这般细腻,神奇吗?神奇!农田里有判断,有设计,有计算,有实践,中国农民既聪慧又朴实的风格,今天仍能引起我们对他们的敬意。
在实际耩地中,还有关节点可言:拿耧把式和帮耧的相互配合,很重要。论关系,像说相声逗哏捧哏的一样。如果不配合,单靠哪一个,地也耩不好。有的拿耧把式,太懒,把耧当拐棍推着,耧就死沉死沉的,累的帮耧人脖颈子暴青筋,弓着身拽拉(这时你就明白耧上的拉绳为什么叫“千斤”了),很难把路线走直。遇到这样懒把式,帮耧的招数是将耧把掂起来,使耧腿儿入土不深,费力不大,而播种质量就不好说了。真正的好把式,讲究与他搭帮的是个“绝配”,帮手“有眼力见儿”。一个组合搭配得好,相互之间都感到轻松,帮耧的挺胸抬头,步幅匀称,拿耧把式架耧的姿势舒展优美,一步三摇,保持清爽的节律。
半辈子用心,才能熬出一个好庄稼人。耩地,这里边还有很多说道,同样播种,因为种子不同、节气不同,庄稼把式拿捏的分寸也不同。
比如耩黍子。黍粒滑,容易下籽儿密,耧把式要将闸板下按、耧眼儿变小。拉耧的,迈步要稳,不能大步流星,走快了,若碰上草根、土坷垃,种子就会在那儿咕嘟撂一小堆儿。耩芝麻,芝麻粒要掺黍子,因为芝麻扁,不爱下籽儿,需由黍粒带动。而且芝麻发芽拱地的劲也小,容易憋在土里,而黍子芽儿尖,有拱劲儿,能把芝麻芽儿带出来。再者,耩芝麻还要看天气,看墒情,地皮不能太湿。播下时,不能用脚踩、砘子压,只能用大锄板去揉擦土垄。假如耩芝麻后很快降了大雨,被“瓜搭了”(京西土话,指被突然的猛雨浇淋),芝麻也就不发苗了。耩麦子,播种期长,可根据上茬庄稼情况,从白露节种到立冬。它关注的要点,是不同农时的下种量。农谚: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老话儿说“白露麦子九头十八尾”,是说它种得早分蘖强。若在白露节前种麦,种下的麦子发苗盘垛,开春只能割了喂牲口。立冬节里种麦,犹如老人求子,子息毕竟先天不足,生长力弱,有的当季能发苗,有的不出。捂在地里的叫“冻黄儿”,来年春天才出土。
一季季庄稼,一年年绿,一个个时代,一辈辈人。多少个世纪轮回,中国农民以劳动技巧和对于岁时物象的认识,领先世界水平建造了农业,气运集会在了农业。
俗话说:庄稼佬儿上梁,自在王。是说在自然经济状态下,农民的乐观属性。农民苦,农活儿累,世间或有人悲悯,但“坐地棵儿”的农民顺生、认命,自有排遣之道。真干活时有乐,干得漂亮时有大乐,这个特点不在庄稼地的人琢磨不着。辛辛苦苦,并且快乐着,这就是老辈子的农民。农村男孩儿承袭着先辈的秉性,从学会招坑儿、点豆儿、条埂等小农活,到什么农活都可能被派上,不觉钻进了大人堆,他们有一种被认同的幸福感。尤其扛着耧跟把式去耩地时,走在了街上,他们特别希望让人看见,那一刻的快乐就像今天乡镇干部受到提拔重用一样!一来二去,他们掌握了全面农活,懂得了种田伦理,知道了干活圈子里有权威、有规矩……一代接茬农民就此长成!时至今日,社会变化已如霄壤之别,当下农村青年争相以新新人类面目出现。那曾漫撒平川坡岭的耧铃声,那曾歪嘴叼着短烟袋杆儿、悠闲样子耩地的拿耧老农,那口里嚼着羊叶角、兜里按着鹌鹑蛋的拉耧小年轻儿……无论声无论影都掩埋在了快速发展的时段之中。今天的人谁还能记得多少过去的农事,谁还有兴致回身闹什么穿越,去谈及贫穷时光的清凉话题?一些“古话儿”,不说也罢。
(作者:董华,系北京市房山区坨里村人。创作以农村题材散文为主,著有《乡里乡亲》《大事小情》《草木知己》等多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