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我收到由社科院边疆所转来寄自乌鲁木齐马克章先生的信函,信中告知著有《西域汉语通行史》,希望能听到我的意见。我与克章先生素昧平生,是书也首次听说,只是直感这是值得研究的好论题。
印装精致的《西域汉语通行史》置我案头,断续阅读,历时三月有余,虽是览阅,不深不透,但洋洋50余万字,传递的知识,让我获益匪浅,大有一吐为快的激动。于是有了如下所感所思,向作者汇告,与读者共享。
中华民族形成与发展,是中原各族和文化同周边诸族和文化连续不断交往交融的历史过程。先秦时期的华夏族群,经过长期与周围族群的多元融合,特别是经过春秋战国500余年大动荡的交汇与融合,到了秦汉之际,进一步与周围族群融合为一体,形成为中原人口居多的汉族,并从此成为中国历史进程的主体民族。新疆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自古就是多民族聚居地区,整个新疆的历史,是新疆各民族共同发展的历史。秦汉以降,汉人大量定居新疆地区,成为新疆多民族家园的重要成员,对汉人在新疆地区不同历史时期的繁衍生息,交往交流交融,不同社会生活侧面的研究,以往的研究者多有涉猎,但尚有诸多研究空白有待关注。其中,有关不同历史时期汉人进出、定居新疆的历史,汉语在古代西域通行情况,以及历史上各族语言上的交往交流交融,至今仍处于若明若暗的状况,亟待研究者穷其智慧,进行开创性研究。本书勇于承此重任,对古代西域汉语通行的历史进行了认真梳理,发前人之未发,论前人之未论。本论题学术上具有创新的价值,在面对当代新疆治理现代化上更有以史为鉴的意义。
研究古代西域汉语通行历史,基于整个中华民族历史大局,以中央王朝兴亡的传统分段方法,又必须顾及作为整个中华民族一部分的西域在各个朝代的史实。本书将中华有记载的两千年漫长历史,以汉朝、魏晋南北朝、隋唐、辽宋、蒙元、明朝、清朝为序,每一史段自成一章,每章之内,大致包含如下内容:一是各朝各代中央王朝的社会政治形势;二是各朝各代内地说汉语人口的西向流动情形;三是各朝各代西域说汉语人口的分布与数量。此外,全书将汉语在西域的通行和汉文化在西域的传播作为每章的核心,以期突出全书的主题与中心,通过评议各朝各代汉语在西域通行的态势,进而透析当时西域汉文化传播具有深刻的文化意义和社会意义。
通过上述的谋篇布局,达到了如作者在绪论中所示:汉语确实自古以来就在西域通行,各朝各代连绵不断,而且今天新疆的汉语方言和内地其他各省的汉语方言一样,是从古汉语、近代汉语直至现代汉语一脉相承发展而来的。最终,希冀通过对西域汉语历史的通览,窥见历朝历代汉语在西域的通行概况,透过汉语在西域社会的通行,分析认识汉语通行给西域带来的汉文化影响,认识这些文化现象因为汉语在此通行所产生的深刻社会意义和文化意义。
对各朝各代西域通行历史的定位,作者认为,汉朝时期,汉语在西域成为官方通用语;魏晋南北朝时期,汉语在西域的官方通用语地位进一步巩固;隋唐时期,汉语在西域的通行出现首次巅峰;辽宋时期,汉语在西域特殊社会环境中通行不衰;元朝时期,汉语的通行处于无可替代的地位;明朝时期,汉语在西域的通行落入低谷;清朝时期,汉语在新疆的通行迈上新的巅峰。我认为,上述论断是符合历史实际的,为本论题研究的进一步深化提供可资借鉴的重要参考。
本书余论中补论了通览汉语在西域通行两千多年历史的如下基本认识,即两千年来汉族一直在西域参与开发建设,汉语是西域发展史上唯一不曾断绝的语种,汉语两千年来一直是西域社会的通用语,现代新疆汉语方言是汉语在两千年通行中逐渐形成的,汉语在西域通行的意义等。无疑,这些认识不仅有画龙点睛之义,也深化了本论题研究。
掩卷沉思,我略总结出书中的几处亮点:其一,作者关于各族群间语言的交往交流交融是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的推进器的论述。其二,作者对元代维吾尔人为中华文化作出贡献,以及维吾尔人参与全社会活动意义的分析。其三,作者对有清一代汉语在新疆通行迈上新的巅峰的论述。作者的著述实践,从一个特定的研究对象证实了中国边疆学的学科内涵和研究方法特色的论述,于我是一种鼓舞和支持。
(作者:马大正,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边疆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