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是产生并流行于中国西北地区的一种富有浓郁乡土气息的民歌,也是一项珍贵的民族民间文化遗产。著名民俗学家赵宗福先生将“花儿”分为“河湟花儿”和“洮岷花儿”两大系列,青海“花儿”即为“河湟花儿”的分支之一。青海的“河湟花儿”主要盛行于青藏高原东部的黄河流域和湟水流域,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居住着汉、藏、回、蒙、土、撒拉、东乡、保安等多个民族,儒家文化、藏传佛教文化、伊斯兰文化等多种文化在此碰撞、交流和杂糅,形成了游牧文化、农耕文化和商业文化相融合的富有独特地域特色的河湟文化。青海“河湟花儿”便是在这种多民族文化相互碰撞与同化中孕育出的一朵美丽而娇艳的高原奇葩。它不仅是河湟地区各民族群众共同创作的民间口头文学,具有较高的文学审美价值,也是一种蕴含着丰富地域因子的民间文化,它承载着高原多民族的历史文化和各民族的集体记忆,彰显着鲜明而独特的民族个性,体现了青藏高原多元一体的文化特征。
青海“河湟花儿”的表现内容极其丰富,作品浩瀚,流传区域较广,其演唱方式主要是即兴编词式的男女对唱,有抒情和叙事两种,以抒情短章为多。歌词所反映的社会内容极为广泛,其中多以爱情、婚姻为主。作为歌颂、吟咏爱情的“河湟花儿”,既是爱情生活的媒介和桥梁,又是男女抒发幽情、倾吐思绪的重要艺术手段。由于这类抒情式“花儿”产生较早,流传时间长,而且在流传过程中经过众多传唱者的反复加工修改,数量多而质量高,所以被看作是青海“河湟花儿”中的精品。
青海“河湟花儿”的情歌内容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其一是表达相互爱慕的纯洁真挚的爱情观。“河湟花儿”常以炽热的感情、直露的表白、宏大的气势、粗犷的格调和浓烈的色彩等表现方式来抒发强烈的情感诉求。如“青石头青来蓝石头蓝,青石头跟前的牡丹;阿哥是孔雀空里旋,尕妹是才开的牡丹。”“阴山阳山八宝山,好不过挡羊的草山;尕妹出来者门前站,活像是才开的牡丹。”其二是反映离别后的相思之情,表现了人们追求幸福,忠于心上人的美好情感。如“看见旁人好像是你,心里扎刀子哩。”“过了大河过小河,连过了三道儿小河;一晚夕想着你睡不着,天上的星星哈数过。”其三是表达对自由婚姻的向往和追求。如“花儿本是心上的话,不唱时由不得个家;刀刀拿来头割下,不死了就这个唱法。”“早起来哭来晚夕里号,清眼泪流成了海了;杀人的钢刀旧礼教,把尕妹妹活活地宰了。”等等。由于是在山间野外歌唱,所以“花儿”演唱者不受传统规矩的束缚,常采用第一人称的表达方式,直接倾吐对心上人的爱慕、相思或怨愤,缘情而歌,无所顾忌,故而形成了青海“河湟花儿”坦露、激烈、大胆、泼辣的情感表达特色。从表现的内容来看,“河湟花儿”则更多地体现了人们对自身的关注,蕴含着对人性美的追求,反映了男女相恋过程中的种种复杂多变的情感。
作为中华民歌中珍贵的地方曲种,青海“河湟花儿”有着独特的歌词格律,章句的整齐和谐、节奏的抑扬跌宕和韵律的回环复沓都显示了其独特的语言风格。“河湟花儿”的歌词在整体结构、句子节奏、押韵形式等方面都具有强烈的音乐性,句式结构大多是四句或六句一首,分为上下两章。主要以表示节拍的“顿”数的变化和“末顿”字数的变化来表现句子的节奏,使之在各种曲令、调式、曲式结构、衬词等方面都呈现出抑扬顿挫的韵律之美。
“河湟花儿”语言的典型特点是各民族群众都以汉语进行演唱,因而“花儿”的演唱者和听众较为广泛,分布于社会各个阶层。歌词趋于通俗化、口语化,简洁、凝练,不拖沓重复,并且多使用典型的方言土语,使得“花儿”在河湟人民的心中增添了更深的亲切感。另外,“隐喻”也是“河湟花儿”中常用的一种表现手法,“花儿”中经常出现的日月星辰、风雨雷电、花草树木、鸟兽虫鱼、高山平川、大河溪流等自然意象,都是用以渲染和表现人们强烈情感的能指。
每年的农历六月,在青海河湟地区都要举办各种对唱“花儿”的民间集会——花儿会,这是一种以演唱花儿为核心的,集民间信仰、文化交融、商贸往来于一体的民间盛会。
(作者:雷庆锐,系青海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