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阔东方潮 奋进新时代——庆祝改革开放40年】
浙江省湖州市区有个项王公园,里边立着西楚霸王跨马的塑像。只见项羽神色刚毅,骏马腾空而起,天地之间,有风呼啸。
30公里开外的湖州市吴兴区织里镇乔溇村,有一座古桥。它的始建年代已不可考,但明清的志书均有记载。时光的冲刷,使之纹理间布满如尘的沧桑。不过东侧的这副楹联,立马拉升了桥的“格”——
“桥号项王,率卒经过有项羽;石工张文,命徒造筑是张斑”。
这座古桥,被冠名为“项王塘桥”。
宁愿相信,这个毫不犹豫把自己跟项羽相提并论的石工张文,就是土生土长的织里人。
就是凭着这么一股豪气,织里人日夜兼程,在自家这个有名的“桥乡”往来穿梭,用汗水将心底的梦想之花灌溉、培育,装点美好新生活。
就是凭着这么一股豪气,在区域面积9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织里人硬是安顿好了35万外来人口,硬是在2017年奉献了14.8亿元的财政收入。
就是凭着这么一股豪气,织里人向外看,向高处看,向远处看。位于太湖南岸的织里,遍布的古桥多姿多彩,风景惹人醉。而更大的世界,也绽放着这个东方小镇的风华与荣光。
站在桥上眺望,织里人触摸亮光
“远看城郭里,全在水云中。”唐代诗人郑谷落笔轻盈,咏叹的就是织里所在的湖州城。
这里是水的主场。青绿大地湿漉漉的,即便晴空万里,也笼着一层薄薄的轻纱,生发出清幽的诗意之美。
但是,这片“水云乡”,并非“温柔乡”。织里人放弃沉湎于中的心态,抽身而出。他们似乎天生就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往外走。
明清以前,织里是个村落。然而,村落也有村落的能耐。历经光阴的雕琢,织里成为汇聚刺绣、造船、刻印书、贩书业等各类行当的集镇。
就拿贩书业来说,这里是江南贩书船的原生地。《湖录》清晰记载:“书船出乌程织里及郑港、谈港诸村落……旧家子弟好事者,往往以秘册镂刻流传。于是织里诸村民,以此网利,购书于船。”然后呢,就开始走南闯北了,“南至钱塘,东抵松江,北达京口”。
据浙江省社科院历史研究所原所长陈学文考证,织里的贩书船还把刻印的书籍销往常州毛晋的汲古阁。毛晋,何许人也?明末藏书家,自家藏书八万四千余册,多为宋、元刻本。
“能赢得毛晋的青睐,谈何容易!这反映出织里刻书业的地位,也足以表明织里人的聪明才智。”陈学文评价道。
一心往外走的冲动,在织里人的血液里沉淀了下来。
40年前,由于大环境的制约和禁锢,织里人伸展不开拳脚。可以设想,他们是多么的急切。属于这个小镇交通要道的一座座古桥,镌刻下了他们驻足眺望的目光。
在桥上,织里人观察自然风雨的动向。
“开门雨,饭前雨;关门雨,一夜雨;饭饱雨,没药医。”这则当地流行的谚语,说的是清早下雨到中午就会停,傍晚下雨要下一整夜的,中午时分下雨一时半会儿止不住。
在桥上,织里人也观察时代风云的走向。
20世纪70年代末,冰封的大地有了松动的迹象。织里人有着灵敏的感应,在层层乌云之中看见了亮光。一座座古桥,不再是驻足观望的所在,而是走向新生的津梁。
“有浪即山高,无风还练静。秋宵谁与期,月华三万顷。”这是范仲淹笔下的太湖。世居太湖之畔的织里人,身上沾染着太湖的气象。
那时,以轧村村民为代表的织里人,开始偷偷地摆弄家用缝纫机,办起了家庭作坊,制作出枕套、被套、绣片等产品。一条扁担,两只箩筐,织里人迎着晨曦,步履匆匆,往外闯。
整个过程,轻声细语,不敢声张。这条路,不好走。有织里人在外地被拿住了,包裹也被没收,还被扣上“长途贩运”的帽子。
外面的世界不接纳,自家后院也不安宁。由于私自加工生产,缝纫机也被贴上了封条。
然而,用织里人的话说,太湖的萝卜,岂能吃一节剥一节?
这毕竟是一个“有浪即山高”的时代。织里人没有被暂时的困境所侵扰,而是顺着时代大潮,激荡起阵阵涟漪。
市场之门是那么陌生,织里人摸索着靠近。“一根扁担挑着胆量与命运,两只布包装满希望与憧憬。北上那长城内外王府井,南下那深圳特区椰树林,沙漠盆地留过足印,都市边境回响乡音。”歌曲《走南闯北织里人》,勾勒出织里人在改革开放时代奋发的足迹。
“用我们的双手双脚和双肩,托起文明的织里商城。”为了生活的美好,织里人勇敢闯天涯。
先是出售枕套、被套,后来转向服装,跟这个领域有关的都要试一试,“眉毛胡子一把抓”。继而发现童装市场大有可为。织里人的目光越来越聚焦,心思越来越集中,童装成了织里的标签。
你也童装,我也童装,织里人在全国各地卖童装。这儿是织里童装,那儿也是织里童装。说童装,看童装,做童装,请到织里来。
织里人的天地一下子就敞亮了。
往外走的织里人,往回走时身后跟着一群人。人集聚了,产业规模上来了,城的格局也就有了。“中国童装之都”的桂冠,就戴在了织里这座小镇的头顶上。
童装是织里的一张王牌,而织里手中不只有这张牌。这里还是“中国品牌羊绒名镇”,拥有珍贝、米皇、帕罗三大品牌。这里是“全国产业集群区域品牌建设试点地区”,还入选国家第三批新型城镇化试点。
织里织里,一片光芒大地。
要说织里,没有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也没有临近超大城市的区位优势,没有高新技术作依托,也没有国外大规模投资的拉动,但织里就是亮堂堂地站起来了。
织里何以成为织里?用织里书画家许羽的话说,“几乎没看懂”。
他记得那时从外地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了。邻居家是做衣服的,缝纫机还在转,灯还亮着,女主人忙碌的身影虽然单薄却有力量。哪知道,东方欲晓,女主人就起床梳妆完毕,竟然亮闪闪地拎着菜篮子上街了。
几乎看不懂的还有一个电话本。
在浙江振兴阿祥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潘阿祥眼里,这可是一个宝贝。不过在外人看来,电话本的品相有点奇怪,上边的字迹歪歪扭扭,有数字,有图画,拼贴在一起,像一组组神秘莫测的代码。
或许只有潘阿祥能够破解此中的秘密:“烟囱”指代分管工业的领导,“汽车”对应的是交通局,“绵羊”代表的是一位姓杨的朋友……
不识字的潘阿祥自创了这套“象形文字”,与这个世界保持联系。
没有书本知识,但有实践经验,还有一颗进取的心。
潘阿祥喜欢听广播、看电视,大量的信息在他的脑海里碰撞,加上年轻时四处推销绣花枕头积累起来的市场意识,让他的生意顺风顺水,“我的脑袋里有市场,人家的脑袋里有文化。两个脑袋加在一起,不就成了?”
道理朴素、平实,却道出了织里人开阔的胸襟。
“能吃苦,有韧性,脑子活,有办法,这就是织里人。”织里镇文化站原站长徐世尧总结道。
邱金元是湖州珍贝羊绒制品有限公司的掌门人。公司在新疆和内蒙古设有羊毛收购基地。他曾经每年都要到基地工作四五个月,为原料质量把关。羊毛掺杂着尘土和麸皮,闻起来很冲。邱金元从早上六点半干到晚上十点,乐此不疲,顾不得浑身上下如柳絮般茫茫一片。
“志向是生命的风帆,知识是事业的基础,勤奋是成功的钥匙。”这是今童王服饰有限公司董事长濮新泉的座右铭。
撸起袖子加油干。织里人有着天然的自觉。
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织里人早就有了体认。
“九曲南来,浪透龙门三汲;五湖北控,云连虹彩千层。”这是织里镇晟舍塘桥上的楹联句子,跟意气风发的织里人一样,主打的就是一个气势恢宏。
不过,往前走的路并非一马平川。阵痛袭来,让织里处在一个紧急关口。
2006年9月14日和10月21日,这两个日子,对于织里人来说,是两个隐隐作痛的伤疤。织里镇连续两次发生重大火灾,多人伤亡。
当时的童装产业,家庭式作坊还占据一定比例。一栋普通的房子,一楼是店铺,二楼是厂房,三楼是宿舍,俗称“三合一”。两场火灾,让安全隐患露出狰狞的面目。
无情的火光,犹如一记重拳,击打在织里人的心坎上。
对童装这个产业要不要干脆来一个“壮士断腕”?织里的未来,路在何方?有犹豫,有观望。
不磨不练,不成好汉。织里人,是“行动派”。
一场消防安全整治行动拉开帷幕。他们将住宿和生产实现水平隔离,并在楼房外部修建消防连廊和逃生梯,基本解决了这种厂房带来的火灾隐患。
思路清晰,行动坚决,摇晃了一下的织里,又稳稳地立住了,并着手开辟新的领地。
如今,织里镇年产各类童装13亿件(套),年销售额超500亿元,占据国内童装市场的半壁江山。
这边传统产业风风火火,那边新兴产业有条不紊。
沈新芳、沈晓宇父子曾经专注于针织服装产业,主攻羊毛衫。偶然的契机,沈晓宇接触了超微细合金线材,被这个富有“智造”色彩的新事物吸引住了,当即生发出创业的冲动。
沈新芳有过犹豫,最终还是依从了儿子的判断,在织里成立浙江东尼电子股份有限公司。
这个合金线材,广泛应用于消费电子、新能源汽车和智能机器人等领域,人家生产的是0.1毫米,东尼生产的是0.06毫米。
“智能制造与云端技术是推动电子制造业转型升级的关键,这也是东尼电子正在努力突破的。”沈新芳说。
2017年7月在上交所鸣锣上市的东尼电子,英文名为“Tony”。每说一声“Tony”,沈新芳的嘴角就扬起一丝笑意。
发展出题目,改革做文章。题目一个接着一个,织里人见招拆招。文章一篇续上一篇,织里人洋洋洒洒。于是,吃改革饭长大的织里活力充沛,还在生长。
架起无形的桥,织里通达四方
“小马拉大车”,说的是城市建设规模铺开了,但管理和服务水平跟不上,二者不匹配。“小马”累得够呛,“大车”运转也是举步维艰。
在织里,这个问题被本土化了,大家戏称是“大人穿童鞋”。
身边纵横密布的桥,给织里人以灵感。他们架起无形的桥,让“小马”壮起来,让“童鞋”宽起来。
既然一个镇有一座城的样子,那就在既定政策允许的前提下,赋予这个镇一个城的配置。织里组建4个二级街道和两个办事处,负责人由镇班子成员担任,他们领着600多名乡镇工作人员下沉到一线,有公安的,有城建的,有消防的,就地化解矛盾纠纷,基本消除城市管理盲区。
在织里住家的,服务上门到家里;在织里开店的,服务上门到店里;在织里工作、生活的,优质服务到心里。
“为您服务”是王金法广播的一个宗旨。这个广播是织里一座历久弥新的“桥”。
70岁的王金法,广播一响,就是49个年头。每天早上5点,起床;6点,现身工作室;6点半,收听新闻节目,看报;7点,王金法广播开始了;11点,临近饭点,王金法广播又开张了;17点,下班时刻,王金法广播再度送上问候。
王金法广播是不念稿子的。你给他一个麦克风,他给你一个全世界,“我是上讲天文地理,下讲鸡毛蒜皮”,说起话来笑盈盈、中气足。
听说有客人来,他到楼下相迎。进了工作室,只见各个角落都是齐整、妥帖的。地上有个纸屑,他顺手拿起了扫帚。
这是一个对自己有要求的人。他看书看报看电视,遴选出有用的信息,逮空还跑茶馆、上小店、逛公园、蹲桥头,听听老百姓有一句没一句的,都在议论什么。
有字之书、无字之书他都读过。于是,坐到麦克风前,他有底气,操着乡音,不慌不忙,向织里人讲事理、说道理、传真理。
他告诉农民兄弟,施肥不要以为多就是好,肥料太足,水稻遭殃,表现是“割割软疲疲、挑挑轻飘飘、扬扬飞出去、轧米半粒稀、烧饭烧毋起、吃吃不舒服”。
农民兄弟告诉他,家里70多岁的老人早上骑着三轮车出门了,天擦黑也不见踪影。他赶紧发布广播找人信息。于是,整个织里都在寻找“三轮车老人”。晚上10点,终于有了平安的消息。
他跟织里人说,文明承载千年梦,生态点亮一个镇。“遍地是黄金,遍地是垃圾”,这样的帽子扣在你头上,感觉是不是不太好?
织里人跟他说:“听听王金法,知晓全天下。”
“有好几回,王金法广播响了,我正好在路上,就停下来,听完了再走。”织里镇伍浦村村民宋松元说。
要有一张能说会道的“黄鹂嘴”,也要有两条不辞辛劳的“蚂蚁腿”,这是王金法从事群众工作的经验之谈。“黄鹂嘴”“蚂蚁腿”,最终打出的还是一张“感情牌”。
织里的“平安大姐”,也是通过情感通道,在人与人之间架起一座桥。
来自辽宁鞍山的徐维丽,在织里生活了十六七年。之前一直在这片土地上低头做生意,口袋也富了,抬头看,心想应该为自己的第二故乡做点什么。
她发现,人跟人起争执很正常,恼的是没有台阶下,气出不来,芝麻大的事结果成了西瓜大,甚至酿成事故。她觉得自己可以成为这个“台阶”。2015年12月24日,她发起成立“平安大姐社会工作室”。
从这天起,在织里,谁有劳资纠纷、房屋租赁纠纷,谁家员工和老板之间闹了别扭,都可以找“平安大姐”聊一聊。如今,来自全国13个省市区的24位“平安大姐”随时待岗。
“大家多数是做服装的,遇到的一些问题,我们都是过来人,门儿清,调解起来不说外行话,他是有错,你也不全对。一二三,摆出来。再一个,看遇事的是哪里人,我们分片区,云贵川打包,老乡领老乡,说话亲。还有一个,我们都是女同志,义务跟你唠了大半天,是不是别绷得太紧,给个面子,让一步?要不先退半步?”徐维丽快人快语。
以情动人,把心打开,其他的就好说了。
“热心相助,情暖人间。”“一心为民,办事公正。”“为民除忧,爱的奉献。”工作室墙壁上悬挂的这些锦旗,以浓浓的情意回报着她们的辛劳。
而设在织里的异地商会,讲感情,更讲规矩。
湖州市重庆商会就设在织里。会长胡毅说,商会就是当地党委政府和企业之间的桥梁,“是办商会,不是搞帮会,这个很明确”。
织里镇有什么规划,涉及新织里人,事先跟商会沟通,大家坐下来议一议。新织里人有什么诉求,可以通过商会向镇上反映反映。
织里是织里人的家,也是新织里人的家。织里遇到什么问题,是所有织里人共同的事。
前几年,胡毅到国外走一走,看人家的小镇干净、有序,心里羡慕得紧。想想自己生活的织里,是不需要垃圾桶的,因为垃圾围城。周边都是做服装生意的,大包小包侵占人行道是常有的事。行路难,是真难。
当织里镇下定决心进行环境综合整治时,重庆商会出面给会员企业解释,镇上要做什么,要做到什么程度,要达到什么目的,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你现在看看我们织里的街上!看看!”胡毅的嗓门大了起来。
再说,燃放烟花爆竹这事,曾经在织里是有“讲究”的。年初开业要放,年关闭市要放;生意好了心里高兴要放,生意不好冲冲晦气也要放;自家买了汽车要放,别家买了汽车也要登门沾沾喜气接着放……没有时间限制,没有地点制约,烦不胜烦,防不胜防。
当得知织里要禁止销售燃放烟花爆竹时,胡毅举手赞成。重庆商会派出几个小组,走访会员企业,逐个签订承诺书,要求自觉执行“双禁”规定,并且向家人亲属、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同事同学等关系人做好宣传教育工作。
如今,织里人依然“讲究”。只不过把燃放烟花爆竹的花费,用在了社会公益上。
在织里,小轿车保有量超过13万辆,早晚高峰会堵车。在织里,大问题、小问题难免叠加,会堵心。但在织里,一座座连心桥正在铺设,给这座小镇以路路畅通的美妙前景。
织里如桥,稳稳地朝着梦想的方向
石工张文念念不忘的是西楚霸王,织里人惦记的是无穷的远方。一句“时装看巴黎,童装看织里”,蓄满了织里人心中的热望。
未来,小城镇,要做大事情。织里着力建设童装上市企业总部园,组建中国童装学院,打造童装名品城,推进织里童装产业示范园区三期,创建织里童装物流园区……织里还在谋划响应“一带一路”倡议,以童装集合店的形式走出去,进驻中亚、中东欧市场,再向欧美市场开拓。
一切的一切,就是要把织里这张童装品牌擦拭得更亮。
这个过程,太需要“敢想敢为、创新创强、开放开明”的织里精神作为内在支撑。谋未来,促发展,少不了这么一股精气神。
不过,织里之所以成为织里,在于织里人深得辩证法的精髓。所谓有张有弛,有攻有守,有开有合。
织里有大视野,也有小温馨。织里有快节奏,也有慢时光。
太湖400公里的湖岸线上,每隔一公里就有一条延伸向内陆的河道,当地人称为“溇港”,它们灌溉着整个太湖流域和杭嘉湖平原。两千多年来,纵横交错的溇港一直发挥着防洪泄洪、引水灌溉的功能,享有“湖州都江堰”的美誉。
2016年,以织里镇义皋村为主要节点的太湖溇港水利灌溉工程,成功入选世界灌溉工程遗产名录。厚重的义皋村,定格了织里的过往。
史料记载:“汉平帝元始二年,吴人皋伯通筑塘,以障太湖。”这就是说,义皋因“溇”成,溇取“皋”名,皋以“义”扬。
义皋村有尚义桥,桥身上刻有楹联句子:“民有淳风庆义里,流分沙漾庆安澜。”
村里盘活了一座废弃的茧站,设立太湖溇港文化展示馆。展示馆的出口,有留言台。其中有人手写的一句“忘了她,就像忘了一朵花”,字体清秀,有韵味。
一路奔跑的织里人,没有忘记要回头。
怀着梦想,踏着古桥,织里人往外走。乡情浓,梦萦绕,游子匆匆归,抬头望,古桥在,眼一热,心一暖,那就是家了。
家里还有“三道茶”。这是织里传统的待客习俗。
头道茶是糯米锅糍,甜乎乎的,意为“甜一甜,甜一年”。第二道是熏豆茶,有烘青豆、嫩茶叶、橘子皮、胡萝卜干、白芝麻等,咸味浓。第三道是白开水泡茶,清淡为上。
甜过了,咸过了,到头来,不过是清茶一盏,平平淡淡。
“风雨飘摇何妨此处暂幽,奔走骇汗且来亭内小憩。”这句楹联,出自织里东金溇塘桥边的桥亭,如母爱般叮咛。
位于元通桥村常田圩自然村的元通塘桥,也有一个凉亭,石柱上刻着的楹联则是“奔走风尘,得此一足;往来道路,且住为佳”。凉亭已经不复存在,但这个句子,村上人刻印在脑海里。
湖州方言有个“百坦”的说法,织里人使用频繁。“百坦吃”“百坦走”“百坦忙”“百坦等”……这里的“百坦”,意为“慢慢来”。
不过,“百坦”之“慢”,不是行动之慢,更不是不思进取,而是心态从容、行事稳健。
“稳步发展比快速发展还要快。这个道理,要懂。”沈新芳说。
潘阿祥的千金陈丽红,出任浙江振兴阿祥集团有限公司总经理。她的经营理念是细水长流,“为什么一定要强调做大呢”?
步入发展快车道的织里,也被遍布城乡的古桥气质所浸染,在喧腾、跃动的间隙,依然绽放出古桥般稳健的力量。
织里如桥,安稳如山。
而“稳”的最终目标是“好”。
“以前我们关心的就是‘有’的问题。但是到后来,发现解决了‘有’是不够的,还要追求‘好’。”参与、见证了织里改革开放发展进程的濮新泉如是说。
什么是好?濮新泉的理解是专注。今童王公司的目标人群,定位在6岁至16岁的“大童”,一心一意为他们的穿衣需求提供服务。
什么是好?邱金元的理解是环保。珍贝开发羊绒衫无染色系列,不过度添加化学物质,尊重大自然的馈赠,追求羊绒衫也可以贴身穿。
什么是好?潘阿祥的理解是合拍。国家有哪些新的政策措施,市场有哪些新的需求动向,就应该把目光聚焦哪里,跟着政策节奏走,跟着市场风向走。
什么是好?蒂姆的理解是耐心。这位来自美国的新织里人,曾经担任瑞瓦格复合材料(湖州)有限公司总监。他的信念是完成伟大的工作,靠的是耐心而非力量。
什么是好?金曦彤的理解是纯粹。这位曾经就读于漾西小学的织里人,参加了学校的织里刺绣坊。她发现,手工绣品虽然素净,但比机器绣品生动。
“草儿点头,花儿含笑,织一件衣裳给谁好?云儿织进风儿里,风儿织进花儿里,花儿织进雨儿里,雨儿织进梦儿里,啊啰喂,梦在童谣世界里,啊啰喂,梦在如画的家园里。”这是金曦彤熟知的一首少儿歌曲《梦在童谣世界里》,织里的孩子广为传唱。
如画的家园,织里在布局。梦想的世界,织里在编织。美好的风景,一幕又一幕。
(作者:王国平,系本报主任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