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生面的《卿卿如晤》

    锡剧《卿卿如晤》据辛亥革命党人林觉民的《与妻书》而创作，以缠绵温婉交织着忧伤悲壮的诗意风格，演绎了妻子陈意映与林觉民一段伉俪情深和家国情怀，令人感动，催人泪下，是一出优秀的锡剧新创剧目。

    近年来，以《与妻书》为题材的文艺作品很多，戏曲和话剧创作中也很常见。但以往舞台剧的演绎，往往以林觉民为主角，以他的《与妻书》为素材，倾情演绎林觉民投身革命、与爱妻稚子诀别、奔赴战场的“别”妻故事，塑造一位舍生取义、侠骨柔肠的革命志士的生动形象。由常州锡剧院创排的锡剧《卿卿如晤》则别开生面，别具风格，给我留下了三点最深的印象：一是女性视角，更利于戏曲表现；二是缠绵忧伤，更便于锡剧表达；三是编导演员的强强联合，使该剧的创作达到了较高的水准，对于推动锡剧艺术的当代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

    锡剧《卿卿如晤》的别开生面，主要体现在从妻子陈意映的视角去精彩演绎。全剧以陈意映为主角，以家国情怀为背景，以伉俪情深为主线，从他们的相识、相知开篇，经历了相守和期盼，到最后以诀别结束，浓烈缠绵的夫妻情深交织着隐忍悲壮的革命情怀，是全剧演绎的重点，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以陈意映视角入戏，更适合戏曲艺术的表达。何以见得？以林觉民为主角，必定重点是写革命者怎么投身革命，怎么去战斗，甚至出现战斗的大场面。这些大概并不是写意的、诗意的戏曲艺术之所长。再者，戏曲观众喜欢看林觉民的戏，可能更喜欢看革命者与妻子的戏、与妻子的情感戏。悲欢离合，生离死别，诗意演绎，以情动人，这些恰恰是戏曲艺术所擅长的，也是戏曲观众最喜欢的。显然，从陈意映的角度入戏，能够直接演绎这对非凡夫妻悲欢离合的独特情感，而女性的视角更便于以情动人，也更适合以情动人的戏曲艺术来表现。

    大家所熟知的影视大片，要靠大场面加高科技，靠强烈的视听震撼力。而戏曲主要靠的是编导和演员创造的舞台形象的感染力，靠的是戏曲艺术独到的表演魅力，从而去感动观众。锡剧《卿卿如晤》应该说出色地做到了。该剧有一个很强的编剧、导演、音乐和主演班子。编剧罗周很会写戏，她从陈意映的第一次相亲开始，让我们看到了一位聪明美丽、知书达礼的温婉女性和一位决意牺牲小我、献身革命的热血青年。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充满了喜剧色彩的，在林觉民知道了陈意映的真实身份后，被意映“诓骗”推出门外的细节，更具生活的情趣。如此有趣的描写，不仅赏心悦目，而且喜剧的氛围也与后来的悲壮人生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果然，从第二场开始，剧情转到了觉民东渡日本，意映在家苦苦守望。觉民归来，已经置自己生死于度外，但又不忍将自己赴汤蹈火、唤醒民众的选择直接面告爱妻；而意映也已心知肚明，只是口中并不说破，隐忍内心，强装没事，于是有了最后一场二人生离死别的难舍难分和情感告白，撕心裂肺，有着极强的戏剧性和情感张力，再加上美妙的锡剧唱腔动人心魄，产生了感人至深、令人断肠的悲壮效果。这正是戏曲艺术的魅力所在！

    以意映视角入戏，十分适合锡剧艺术。锡剧来自于苏南民间，以乡土气和民间性见长，家长里短，风格婉转，无论是《双推磨》之类的小戏，还是《珍珠塔》这类的大戏，都深受观众喜爱，很多唱段脍炙人口。当然，比较起京剧和北方梆子剧种，锡剧可能自身的表现手段还不够丰富，吴侬风格也有些偏“软”，如果要从林觉民的角度去写这一题材，可能锡剧剧种并没有优势。而别开生面的《卿卿如晤》，从陈意映的角度来写，以小两口的情感作为全剧的切入点，把革命当作背景来处理，通过夫妻情感的演绎，给小情调赋予了大情怀，既适合锡剧缠绵婉转的风格，又拓展了锡剧的题材领域。

    显然，锡剧《卿卿如晤》对于锡剧剧种的当代发展有积极意义。主演孙薇出色地创造了陈意映的形象，她那声情并茂的唱腔和表演，精彩地完成了陈意映形象的塑造，也丰富了锡剧的表演艺术。该剧导演童薇薇是我十分敬佩的一位女性导演，她对于同样作为女性的意映有着深刻而准确的把握，并赋予了主演和剧目丰富的表现手法，拓展了锡剧的艺术表现力。

    （作者：季国平，系中国剧协驻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