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田瓜事

    【留住乡愁】    

    炎炎盛夏，每逢用西瓜消暑，便不由得想起老家的瓜园和儿时看瓜的情景，于是，亲情、乡情便打着滚儿地从心底咕嘟咕嘟往外冒。

    爹是村子里种西瓜的老把式。种瓜时，娘刨坑，爹用辘轳从井里打水往坑里浇，俺跟在后面点瓜籽连带着填坑。

    到了该看瓜的时候，就在地头或瓜田的井台旁边搭个瓜棚住人看守。搭建瓜棚时，先将地面平整好，然后按照要建瓜棚的大小在四个角挖坑，把四根碗口粗的木桩子斜着“栽”进去砸实，使之成为两个“人”字形，再在上面固定一道梁，搭上苇席，一座瓜棚就像模像样了。

    白天一般是娘看瓜，晚上则换成爹。爹娘都没有工夫的时候，俺便替补一下。看瓜的同时也卖瓜，就是把长熟的西瓜摘下来放在地头，有小贩来贩瓜就卖给他们，省得再赶集上庙或串村子吆喝。

    爹是个爽快人，有瓜贩子来了，从不和他们在秤头上论高低，结算时也是相当痛快，零零巴巴的钱就不要了。他常说：“日子是给天下人过的，咱过得稍微滋润时，就不和比咱条件差的人计较了。”娘和爹的脾气不太一样，从来都一是一、二是二，既不少给也不多给。但遇到过路人口渴时，她又会大方地切开一个西瓜让人家白吃。按娘的话说，“买卖是买卖，人情是人情”。

    俺家的瓜棚搭建在井台旁。井台上长着一棵槐树，守着井水和槐荫，夏日里很凉快。娘常常一边看瓜，一边坐在槐荫下做针线活儿。娘还在瓜棚边养了几只毛茸茸的鸭子，于是，一片瓜地、一架辘轳、一座瓜棚、一群四处乱跑的小鸭子，再加上男人浇园、女人侍弄瓜秧的身影，所有这一切组成一幅田园诗般的画面，深深印刻在俺的童年记忆里。

    记得一个黄昏，爹因身体不适让俺去看瓜。早早吃过晚饭后，俺拿着两本小人书奔去了瓜园。起初还能努力地瞪着眼睛看小人书，等夜幕越来越重、看不清书上的字了，俺干脆就坐在瓜棚口抬头望着天上银钉子一般闪烁的星星和那道灿烂的银河。

    月亮上来了，天地间一片朦胧，只听见脚下虫鸣唧唧，池塘边蛙声呱呱，还有不远处河堤上的杨树叶在夜风中哗啦啦地响……多么美丽的夜色啊！突然，不远处的瓜秧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悄悄摸过去后才发现，原来是一只小刺猬正在偷瓜吃。弯下腰正要逮住它时，娘抱着一条薄被子来了，她怕夜深露重俺会受风着凉。“可不敢糟害它，就让它吃吧，既然住到瓜园里，就是咱家的客。”娘叮嘱道。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不论何时忆起老家的大田瓜事，心头都会涌上一阵暖意，正是“一座瓜棚月伴星，田园处处好风景。种瓜得瓜农家乐，不负热土万担情”。

    （作者：常书侦，系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