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择了演员这个职业,就意味着我必须接受随之而来的一切辛苦、一切负担、一切无奈甚至永不停止的挑战。
——张凯丽
前几日,有个小姑娘问我演戏和做人的道理,我说这个问题太大了,我要好好想一想。但我想来想去,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来,我只能谈谈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做的。说起来无外乎两条:怀着一片真心演戏,怀着一片真诚做人。
我曾经跟别人聊起我拍的最难的一部戏《八女投江》。那是32年前,当时我24岁,在剧中饰演“冷云”。那部戏拍了整整7个月——对于一部电影来说,7个月的周期实在不算短了,而我就在牡丹江边上待了7个月。电影的最后一幕是“投江”,为追求逼真,剧组用爆破手段把据说千年都没人涉足的沼泽地给炸开了。当时那个气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一下子翻上来几乎能把人熏晕过去——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沼气”。但我是“冷云”,是指导员,是投江时要走在第一个的人物,所以一直得待在沼泽地里。拍了几个小时,最后人都要晕了,几乎都站不住。现在想想,觉得能活下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正当我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和我聊天的人突然说:“老师您真是太敬业了!”我一下子就愣住了,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我选择了演员这个职业,就意味着我必须接受随之而来的一切辛苦、一切负担、一切无奈甚至永不停止的挑战。
30年前,《渴望》中善良孝顺的刘慧芳,好像一夜之间让全国观众都认识了我。但是当有人问我,是不是觉得一辈子演“慧芳”这一个角色就够了,我还是坚定地说:不是的。做演员是一条不断向前的路,我的自尊也不允许我沉浸在一个角色所带来的光环中止步不前。所以,后来有了《裸婚时代》中霸道强势的丈母娘田淑云,有了《咱们结婚吧》里刀子嘴豆腐心的妈妈薛素梅。此外,我坚持在各种舞台上历练自己,演话剧、唱歌、参加综艺节目、二十年坚持参加中国唐宋名篇朗诵会等等。
每一次尝试对我来说都是一次新的挑战,有时候是角色气质性格和我本身大相径庭,有时候是大段大段的专业台词让我焦头烂额,我经常在说“太难了”“我演不了”“我做不到”,但每一次我都逼着自己全力以赴,因为这是我的工作,这些是我的分内之事。
很多人的成长成功都是源自身边亲友的支持和鼓励,对于我来说,可能这个“亲友团”里还得加上全国的观众,加上所有支持我喜爱我的人,我永远记得他们对我的点点滴滴的好。
我一直觉得,没有人的付出是理所应当的,喜爱我的人像对待亲人一样对待我,我也必须怀着感恩的心接受他们的每一次善意——可以说,时刻想着回报观众的爱是我坚持走到今天的最大动力。每一次演戏,我总感觉眼前是他们,全是他们,我要是演得不好就对不起他们。
有一次,我主演的一个角色因为中途换编剧,改变人物关系和走向等问题使我完全陷入对角色失控的状态中,那段时间我特别难过,经常对着镜子化着装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有两次在拍摄现场就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剧组的导演、同事还有家人都劝我:“不就是一部戏吗,你尽到自己的心就够了,这样多伤身体呀!”但我只要一想到喜欢我的观众可能会说,“凯丽,你怎么能这样糊弄我们呢”,我就受不了。最后,在导演和各位同事的一起努力下,我终于还是没让观众失望,我十分感激他们。
演员的本色一定是七彩的,因为他(她)需要根据不同的角色,有针对性地放大自己身上的某些特质——如果找不到与角色共通的特质是很难让一个角色真正鲜活起来的。所以,我很感谢《渴望》这部戏放大了我身上的“真善美”,唤醒了我身上的“慧芳”。
当年,《渴望》播出后,我收到许多观众的来信。他们在信中表达了对刘慧芳这个角色的喜爱,也表达了人们心里最真实的期许:希望好人有好报,希望好人一生平安。由此我意识到,一个人的“真善美”也许只能辐射身边的人,但一个角色的“真善美”却可能感动全国千千万万的观众。这让我下定决心,既要在生活中做一个好人,也要在作品中塑造好角色。
当然,一个演员并不是总有机会塑造正面人物,但工作容不得挑三拣四,所以无论在戏里我塑造了什么样的形象,在戏外我始终坚持做一个好人,做一个真诚的人。
(作者:张凯丽,系国家话剧院国家一级演员,代表作品:电影《八女投江》《军嫂》,电视剧《渴望》《裸婚时代》《儿女冤家》《咱们结婚吧》,话剧《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