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照的家风

    本报4月4日刊载的长篇通讯《初心照青山 白鹭来相伴》，报道了湖南省常德花岩溪管理处副主任刘永照扎根基层、绿化生态的故事。好人的背后，有个好家风，请听本报记者再次讲述。

1 木尺子

    刘永照的遗物中，有一把木质长尺。“这是他当过裁缝的前妻留下来的纪念。”花岩溪管理处农林科科长陈林茂说。

    刘永照的妻子患有严重的皮肤病，不能晒太阳。等太阳落山了，刘永照才可以陪她散散步。

    妻子患病时，正是花岩溪旅游起步的关键时期。1997年，刘永照担任龙凤湖景区总经理，景区要建民俗文化村、游船码头。6个月时间，刘永照吃住在工地。民俗文化村建成后，一时招募不到演员，刘永照自己带头，自编自导地方戏《龙凤湖的传说》，并在戏中扮演具有超能力的仙人。

    “仙人”却无力化解妻子的病情。刘永照为花岩溪景区发展奔波忙碌的同时，还得带妻子四处求医。

    白天，刘永照登台表演地方戏、跳蚌壳舞。送走民俗馆内最后一个观众，他疲惫回家，面对一堆繁琐的家务活。

    邻居玲波回忆：“我家与刘叔叔住同一栋宿舍楼。晚上我看电视，听见从走廊那头传来一阵阵‘簌簌’的声响。我好奇地去看，房子中间放了一个装满衣服的大盆，刘叔叔用力搓洗着。”

    1998年1月5日早上，刘永照接到医院的电话，“你爱人昨天晚上病情恶化，抢救无效……”

    刘永照在《我的林业梦》中写道：“我愧对我的发妻。她在常德和长沙的医院住院一年，我真正在医院陪伴她不足一个星期，每次探望她，总是匆匆地去，又匆匆地赶回单位。元旦休假陪了她两天，1月3号，我返回单位。当时，我在花岩溪一个新开发的景点负责。我看她精神状态还可以，就叮嘱她：‘老婆，你自己坚持一下，等我处理完单位的一些事后再来陪你’。哪知道，这句话竟成了我们的永诀！”

    2015年1月13日，常德市鼎城区第四届十佳“善德公民”颁奖典礼，刘永照母子同台。

    “穿越九千日与夜，一颗心只认定一个方向，缱绻真情伴千里，相守相依度余生。虽已银发如雪，却仍用无悔的爱为丈夫续写生命。她就是善德公民莫玉占。”主持人诵读颁奖词。

    莫玉占是新评选出来的善德公民，而刘永照是颁奖嘉宾。“妈妈，我想对您说，25年，9000多个日日夜夜，您坚守在父亲身旁，悉心照顾重病的父亲，从来没有影响我们的工作，我们做儿女的，从内心里感谢您，我这里要大声地向您说声：您辛苦了，我爱您，亲爱的妈妈！”母子俩含泪拥抱。

    普通农家妇女莫玉占，怀着腹中的刘永照，改嫁到常德县逆江坪公社新庵冲村的游家。

    丈夫游天初在新中国成立初期便加入中国共产党。1989年，游天初突患“椎管高位肿瘤”。医生说必须进行手术。

    “儿女们还在读书，家里没有积蓄，我不想治了。”丈夫说。

    “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治好你的病！”妻子说。

    白天插秧收割，晚上东借西凑，凑到一万元，将丈夫送进医院手术。

    一个月后，莫玉占租来一辆农用车接丈夫回家。

    护理伤口，擦洗身子，按时喂药。每天帮助翻身，防止生褥疮。

    3个月过去，丈夫没有站起来。25年过去，丈夫没有站起来。唯有莫玉占陪伴在一旁。

    外出劳作，她便将饭菜做好，放在床头小桌子上。干完农活急忙赶回家照顾丈夫。

    刘永照兄妹想接母亲去城里住住，请人照顾父亲。莫玉占每次都婉言谢绝：“不给你们添麻烦。你们好好工作，不用担心我们。”

    莫玉占知道，儿子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景区的农家乐要扩大规模，山林里的树要更换品种，要带着林农培育优质菌种，要去最贫困的三样树组扶贫，要去栖凤山看望留守儿童……

    刘永照生前走进“道德讲堂”深情讲述：“妈妈的这种精神，无时无刻影响着我，让我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坚持，什么是珍惜，什么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面对家庭小爱与社会大爱，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刘永照有自己衡量的尺子。

2 铁剪子

    在刘永照办公室，保留着一把自制的剪刀。

    刘永照自己动手修剪、嫁接。他做实验的百木园，已成为湖南省青少年科普基地。

    “人跟树一样，也需要修枝剪叶。”刘永照对同事说。

    刘永照的生父刘绍伯，就有一把“心灵之剪”。

    刘绍伯曾是鼎城区人大常委会的工作人员。刘永照住山里，父亲住城里，但父亲对他的思想动向、工作动态了如指掌。

    有时，父亲会拿出书本报纸，让刘永照谈学习体会。有时，父亲会让永照的同事说说儿子的工作表现。

    他不允许儿子有享乐主义。“人，一旦陷入享乐至上的陷阱，理智、良知、情操必然发生异化。”

    他鼓励儿子有健康的娱乐。“为什么就不能工作之余学学琴棋书画，陶冶情操，充实自身素质。”

    父亲的谆谆告诫，刘永照一一记在书信里。

    “我曾经说过：赌博成性的，遇到什么困难，或者饿死在路旁，不论亲与疏，我不会同情，也不会有什么援助的。你如果不金盆洗手，也就不必认我这个父亲了。这封信，你认为有用，就留着用来约束自己。”——刘绍伯1995年4月25日写给刘永照。

    20天后，刘永照回信：“爸爸，几天来的反思，我非常内疚，辜负了您及长辈们以及关心和支持我的人的殷切期望。现在的我，较之以前拼命苦读寻求出路的时候，的确变了。那时的我，能克服一切困难，寒窗苦读，对吸烟、打牌、赌博从不沾边，而现在，也许认为条件稍有好转，就放松了自己，认为工作之余，谁又不打打牌？因此，人家一邀就去了……”

    刘永照向父亲承诺：一定戒掉恶习，把精力集中到工作、学习上来。

    刘绍伯对孙儿刘俊伟同样十分严格，读中学时，爷爷让他养成记账的习惯。爷爷每周查一次账本。

    刘俊伟给同学过生日买礼物，进网吧玩游戏，这些开支，不愿意让爷爷知道，便在账本上做了假。

    “你以为这样瞒得住我吗？这不只是钱的事。”爷爷严肃地将问题指出。

    刘俊伟向爷爷写检查：“诚实是最宝贵的精神财富，也是做人的起码要求。”

    患病后的游天初爱听广播，这位老共产党员也时常给刘永照“剪剪枝”。“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心里不能总想着自己，而应该想着百姓。”

    在花岩溪“干部成长感恩谁”讨论发言时，刘永照曾说：“说到感恩，我这一生当中，要感恩的太多太多了。我首先应感恩的是我的父母。是父母节衣缩食、含辛茹苦把我喂养大，教育我。他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勤劳、好好干，清白做人，不该拿的一定不能拿。”

    “以前还觉得爷爷不讲人情。现在明白了，爸爸以身作则、自我约束、保持初心不变，与两个爷爷的严格要求有关。”刘俊伟说。

    修剪思想里的旁枝杂叶，刘永照成长为鼎城区“十佳公仆”、全市优秀共产党员。刘俊伟有一颗诚实善良的心，如今在中铁十九局矿业公司工作，被评为“设备管理工作先进个人”“优秀专业技术干部”。

3 正路子

    一双黑色布鞋，在刘永照办公桌下静静躺着。刘永照留在同事心中的是质朴勤俭的形象。

    “我们在外出差，吃住行，他总是选最便宜的那一种。”陈林茂忘不了，有一次去长沙出差，刘永照带着他走了几条街，吃了几元钱的米粉。

    当陈林茂走进刘永照父亲刘绍伯的家，懂了。

    这个家，是花岩溪林场员工免费吃住的“林家铺子”。

    刘永照和同事出差回来，时常很晚才到常德市区，回花岩溪的班车已经收班，刘永照便邀请同事一起到生父家歇息。

    陈林茂不好意思：“总在你父亲家免费吃住不好，太麻烦老人家了，我们可以报销的。”

    刘永照说：“能为单位节约点儿就节约点儿。”

    刘绍伯生活节俭。一根筒子骨熬汤，吃上好几天。

    “现在生活好了，勤俭奋斗的传统不能丢。”父亲时常告诫儿子。

    “给花岩溪做规划，规划的文稿本来可以请广告公司制作，但是刘永照只要是自己能做的就自己做。最近几年，他主持执笔或协助编制的方案、规划、设计和科研报告20余项，为花岩溪节约了100万元以上开支。”同事雷波勇算了一笔账。

    刘绍伯从1992年起，拿出积蓄，设立思学奖励基金，每年奖励优秀晚辈，并明确奖励宗旨和章程：“家庭是国家的组织细胞，树立良好的家风，有助于国家繁荣昌盛，民族兴旺。”“先祖的春蚕吐丝，一代家风精神将永垂千古，启迪后人。”章程还规定，不仅仅奖励学科成绩优异者，更对生活小节提出了明确要求：“意在鼓励和启发后代成才，正直为人。望我祖派兄弟对其子女严加管教，从小养成吃饱不吃杂、穿暖不奢求的好习惯。孝敬父母，尊敬长辈，厚养薄葬。”

    “思学奖励基金”在每年的清明节前后发放，正好赶上外地亲人回乡祭祖。

    有一年，刘永照见亲戚聚齐不容易，便准备了满满一大桌菜。刘绍伯严肃指出：“勤俭持家的祖训不能丢！”

    从此，大家庭的饭桌恢复了刘绍伯定下的“四菜一汤”制。

    刘绍伯规定，饭碗里的饭菜一定要吃完。那次，刘俊伟饭碗里又剩饭了，担心爷爷骂，便悄悄将饭放在床底下。第二天清早，几只老鼠将饭从床底下拖了出来。爷爷让孙儿背诵《悯农》，并一粒粒将饭拾起来。

    刘绍伯2015年去世后，研究生毕业的侄女刘金玉接过接力棒。“我们要将这一好的家风传承下去，继续资助家人成才。”

    “刘永照是把他爸爸、他妈妈的好思想全学到了。他爱家人，更爱事业。每次出差都要给家人带一点礼物，虽然不贵，但是有心。”妻子杨志宏说。

    2007年9月，继子罗临风读初中。刘永照赠送一个笔记本，在扉页写道：“儿子，从今天起你就用这个本子记录喜爱你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所得所获；记录下你的人生轨迹，到你成才的那一天，再翻开看看，你会觉得很有趣的。”刘永照和杨志宏两人均在笔记本上签名、寄语。

    “爸爸是我的人生导师。”如今读研究生的罗临风说。 （本报记者 唐湘岳  本报通讯员 徐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