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刑》：民族歌剧的新探索

    1月2日至3日，作为第三届中国歌剧节参演剧目，民族歌剧《檀香刑》在南京上演。该剧改编自莫言同名长篇小说，作品以清末德国入侵山东半岛引发当地人民抗击外敌暴行的事件为背景，讲述了带领这起反殖民斗争的民间艺人孙丙被施以“檀香刑”过程中的情仇爱恨。既不同于《白毛女》等民族经典歌剧的宏大，也不同于《小二黑结婚》等喜剧型民族歌剧的诙谐，《檀香刑》在悲剧故事的讲述中，揭示了人性的复杂，为民族歌剧创作提供了更多可能。

民族歌剧要有民族歌剧的样子

    《檀香刑》是新中国成立后，山东省创作的第二部民族歌剧。这部山东人写、山东人演、讲述山东地方故事的民族歌剧，从一开始就带有浓郁的地域特色。

    《檀香刑》的制作人、编剧、作曲李云涛是山东高密人，跟莫言是同乡。“孙文抗德”是清末发生在当地的真实故事。听着这个故事长大的李云涛，后来读了莫言的小说《檀香刑》，感觉那故事、语言、人物太亲切了，心中萌发了创作的冲动。

    “民族歌剧要有民族歌剧的样子，不能老是学西方的洋腔洋调。”李云涛从一开始就下决心要把歌剧《檀香刑》写得不仅好听，还要有家乡的味道。

    为了写出家乡的味道，歌剧《檀香刑》吸纳了山东琴书、高密茂腔等地方艺术元素。每幕戏开始时，一位身着白衣、手执二胡的山东琴书艺人，都会用苍凉的嗓音唱上一段山东琴书，把这幕戏的剧情梗概交代清楚，观众在了解了剧情的同时，也被那苍凉的唱腔带到了百年前的高密东北乡。

    高密地方戏茂腔在莫言小说中一再出现，歌剧《檀香刑》又怎能少得了这样一个文化符号？剧中主人公孙丙本就是茂腔戏班的班主，包括孙丙在内的很多角色的演唱，都吸收了茂腔质朴自然、通俗易懂、委婉动听的特点，给了观众更多欣赏音乐的空间。在剧末“咏檀”部分，更是运用了一段原汁原味的茂腔。

    在李云涛看来，民族歌剧创作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旋律好听，要让演员爱唱，观众爱听，如果像西洋歌剧一样，把唱腔弄得像说话一样，观众肯定不买账。

    《檀香刑》的民族化风格，不仅体现在取材、旋律、唱腔上，在服装、化、道上也努力体现地域特色。导演陈蔚把风筝、面偶等高密地方文化元素都融入剧作中，让作品透着浓浓的地方风情。

歌剧人才培养阵地从教室转向舞台

    在第三届中国歌剧节15台参演剧目中，《檀香刑》最为与众不同。不同之处在于，它并非由专业文艺院团创作，而是由一所艺术院校的师生共同完成。

    《檀香刑》的创作演出方为山东艺术学院音乐学院。在第三届中国歌剧节上，当专家们得知这是一部高校的作品时，无不啧啧称奇。歌剧是一门综合性艺术，被称为“音乐艺术皇冠上的明珠”，创作难度极大。在新中国历史上，此前仅有两所高校创作过歌剧。

    “歌剧《檀香刑》既是山东艺术学院教学成果的一次展示，也是对歌剧人才培养模式的一次探索。”李云涛说。李云涛的另一个身份是山东艺术学院音乐学院院长。在他看来，人才欠缺是制约中国民族歌剧发展瓶颈之一。长期以来，艺术院校的人才培养走的是专业化道路，但歌剧是综合性艺术，需要的是一专多能的人才。创作排练《檀香刑》让山东艺术学院师生得到了综合锻炼。比如，场记霍永康是一位教二胡的老师，舞台监督袁晨斐的专业是打击乐，而负责宣传推广的杨秀玉则是山艺民乐系琵琶专业的教授。

    “之前的教学活动主要在教室里，在琴房中，虽然也有一些舞台实践的机会，但都是‘小打小闹’。这次近200名师生共同创演这样一个大部头作品，并登上国家级舞台，确实长了见识，开阔眼界，锻炼了队伍。”李云涛说。

    山东艺术学院学生聂广明是剧中“小甲”的扮演者。2016年《檀香刑》开始排练时，他上大二。舞台上演对手戏的好多人都是他的老师，那会儿，他一上台就紧张，演唱的节奏完全跟不上其他演员。导演和老师们，一边排练，一边帮他纠正表演动作和唱腔。1月3日的演出结束后，导演陈蔚给了聂广明一个亲切的拥抱，“这不仅因为他那场演出表现得好，更因为一年多来，他取得了巨大的进步”。除了聂广明，还有上研三的学生演员菅广福以及合唱队的所有学生演员，他们通过参演《檀香刑》获得了很大收获。

    上海音乐学院教授、《檀香刑》指挥张国勇指出，对歌剧人才而言，舞台是最好的试金石，有多少水平，一上台就知道了，《檀香刑》带给我们的经验是，歌剧人才培养要以演代练，以舞台为主，那样才能教演相辅相成。

为题材和形式提供了更多可能

    “新奇”是业内专家对《檀香刑》的普遍评价。歌剧往往是以某个人物为核心，围绕人物的命运故事进行叙事，《呦呦鹿鸣》《木兰》《白毛女》《江姐》《张思德》《辛夷公主》《楚庄王》《阿依达》《蔡文姬》《鉴真东渡》《盐神》等第三届中国歌剧节的大部分参演作品都是如此。而《檀香刑》则把小说中的故事搬上了歌剧舞台，人物更多，戏剧冲突更强烈，人物性格更鲜明，似乎是一部视觉化和听觉化的小说。正如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仲呈祥所言，《檀香刑》开拓了歌剧的创作思路，为民族歌剧创作提供了更多可能，让人看到民族歌剧的道路是宽阔的。

    潍坊学院教授魏晨明看完歌剧后，动情地说：“孙丙抗击侵略是大义，叫花子替孙丙去死是大勇，钱丁夫人掩护眉娘是大仁，钱丁弃官救孙丙是大德，孙眉娘舍身救父是大爱，这一切都是通过歌声传递出的正能量。正是依托大主题，《檀香刑》‘立’上了大舞台。歌剧属于西洋艺术，《檀香刑》将西洋艺术与传统艺术相结合，是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有益探索。”86岁的歌剧艺术家、《小二黑结婚》第一代“小芹”的扮演者乔佩娟也指出，民族歌剧创作不能固化为一种形式，《檀香刑》对于民族歌剧题材、形式等方面的探索值得肯定。

    不过，作为一部探索性的歌剧作品，《檀香刑》依然有提升的空间。“《檀香刑》要想成为经典之作，除了要考虑当下观众的审美，还要考虑30年后观众的审美以及外国观众的审美，只有在戏剧性、音乐性、文学性等方面达到平衡，才能产生持久的感染力。”张国勇说。

    （本报记者 韩业庭 本报通讯员 熊一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