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总要迟疑:是坐公交、开车还是先走一段路再坐地铁?除了时间因素外,更多取决于天气。好天气自然会走过两个公园,再过一座桥,然后去地铁站。只可惜,大多时候,我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喜好,匆匆赶着去上班。
散步的路,总是舒缓的,让你回想故乡。早晨,散步的老人常牵着一条温顺的狗,而乡下见到的狗大多是自由的——城里的狗要随时防备丢失,就像城市人的灵魂,说丢就丢。秋霜来了,木栏杆上涂了一层,暮秋的黄菊花也如上了蜡。鸟儿的叫声微弱,黄叶开始脱离大树,鸟巢又回到人间一般,愈加清晰了,我终于再一次看到那些在去岁冬日里日日相遇的鸟巢。那一池的荷叶早已枯萎,荷塘边的亭子里,一位老人吹着笛子,音色时而老到,时而稚嫩,像祖孙的对话。
公园总是亮丽、新鲜。无论是夜里还是早晨,身前身后总有三三两两散步的人相随。即使深夜,身旁也有鲜花与荷叶,或者亭亭白桦。公园里的一切,亲切而随意,是城里人的乡下。有人把公园比作“城市里的肺”,这是从生态意义上说的,我则把公园里的小径看作城里人渴望的路,这条路一直通到乡下,通向远古的自然,通向人的灵魂。
我喜欢在公园里行走。公园浓缩了城市街区的路,又不同于高楼林立中的穿梭;公园里的植物如乡下的稻田,又全然不是乡下的稻田。我在公园里行走,我的心打开了,嘴张开了,想拥抱周围的一切,想吟诵对大自然的赞歌,想把在城市生活的委屈抛撒到荷塘里。我尝试着坐、卧,单腿翘着,背部倚着一块巨石,让柳丝蹭我的脸,蹲下身闻闻野花的味道,看爬满铁栅栏的红叶们微笑。我知道,城里公园里的植物更多的是愉悦功能,而非农村稻田,关乎生存,犹如城市里的演员吟唱的歌声,而农人的歌声是能减轻疲劳的,是吓走盗粮的飞鸟走兽的警音。
突然想回到乡村,回到那松软的田间,闻一闻庄稼的清香,我只好把公园当作通往乡下的路。有时,我就坐在公园里,我希望把自己坐成一块石头,听荷塘里蛤蟆的叫声,或者看蜜蜂们飞来飞去采花酿蜜。
我小心翼翼地享受着公园里的每一段路,它们是那样亲近田园,却与田园相距很远。不知不觉,风开始吹进公园里来了,雾气慢慢散去,远山渐渐露出了轮廓,高楼也正在延伸开去。我依然享受着这一刻的幸福与静谧,怀想我的乡村,我的故乡。
(作者:戴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