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远古农业是怎样起源的?一万年前的先民们如何用火、怎样居住?远古人类迄今最小的装饰品是怎么加工出来的?宁夏青铜峡鸽子山考古最新发掘成果给出了寻找这些答案的线索。
2017年9月初,中国著名旧石器考古学家、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中国考古学会旧石器专业委员会主任高星等中国旧石器考古界专家来到宁夏青铜峡,对鸽子山遗址2017年度考古发掘进行验收。本期光明视野深度解读鸽子山遗迹,并邀请高星和宁夏考古所研究员王惠民撰文,从不同角度找寻一万年前的人类记忆。
2017年,考古界的目光聚焦于宁夏青铜峡鸽子山。随着考古发掘的进一步深入,更多人类秘密正被揭开。
这是考古界首次在西北沙漠边缘地区建立距今约12000年至4200年,即晚更新世末期至全新世早期的文化演化序列。
考古揭开远古先民在原始农业萌生期的生产图景
“在1990年至1997年间,我们在鸽子山发现了诸如磨盘、磨棒之类的对植物种子进行加工的磨器。”宁夏考古所研究员王惠民说,磨盘是以谷物加工为主的器物,在中国发现数量如此之大的磨盘是绝无仅有的。这在某种程度上揭开了距今1.2万年到1万年之间,这一地区远古先民在原始农业萌生期的生产图景。
在已有的发掘成果中,通过对土壤的浮选,还得到了大量猪毛菜、蒿属、小麦族等可食性的炭化草类植物种子,同时对原地埋藏出土的磨器进行了残留物分析,发现了植物淀粉的残存。
“通过大规模的水洗和浮选,现在已经发现了距今12000年前的草类植物种子,这是否具备了早期人类利用或栽培草类植物的迹象?如果具备了这些迹象,那就可以初步判断鸽子山遗址是一处与我们研究中国古代农业起源直接相关的遗址。”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科技考古研究中心主任赵志军认为,鸽子山遗址会为人们探讨农业起源提供重要线索。
这些证据似乎为我们描绘出一幅远古先民进行原始农业生产的图景:随着地球末次冰期最后一个极冷事件新仙女木期的来临,鸽子山的原始先民们艰难地跋涉在贺兰山山间的旷野上,寻找着食物。由于气温骤降,动物数量减少,许多植物也开始变得矮小,为了生存下去,古人类不得不开始使用一些特殊工具来获取植物种子。在第四文化堆积层出土的植物种子、数量众多的磨食器以及磨食器上的植物残留物等,都为农业起源研究提供了最新的早期材料。
另外,以往研究者认为,年平均温度在12.75℃至15.25℃范围之外的区域,不会存在大量的食物生产和加工活动,而鸽子山地区的年平均温度远低于该范围,这刷新了人类当前的认知。
火塘及疑似建筑遗迹展现古人类多样化生存模式
宁夏青铜峡市文物管理所所长李鹏介绍,随着考古发掘的继续深入,鸽子山发掘出了数个结构性火塘。
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博士彭菲认为,火塘的发现弥补了中国考古领域在距今10000年到4800年或8300年这一阶段对西北干旱半干旱区域文化演化认识的缺失。
火塘是一种相对难以完整保存的遗迹,在存在用火行为的旧石器时代晚期遗址中,相当一部分仅发现了用火相关遗存而不是完整的火塘,像鸽子山如此完整和大规模火塘的发现,在世界旧石器考古史上实属罕见。
鸽子山出现的结构性火塘已经具备比较完整的用火结构。而鸽子山出土的数万件烧石也是同期遗址中数量最多的,这更表明多种用火方式与熟食、熟水在这里已经成为古人类成熟的生存方略。
彭菲猜测:“远古先民在火塘边点火、烤肉、煮肉、御寒,甚至可能会把潮湿的地面烤得暖和一些去睡觉。”
在一些火塘旁,一排排疑似柱洞的遗存引起了大家的关注。这种疑似房屋建筑遗迹的柱洞与火塘的分布可能有一定的关系,古人类搭建棚子,在棚子的旁边建火塘,用以居住取暖。
鸽子山遗址考古发现的这些迹象都表明,旧石器时代晚期人类适应环境能力增强,生存模式更加多样化。
最小饰品见证早期人类对美的追求
李鹏告诉记者,鸽子山遗址考古发掘的精细、缜密程度令人难以置信。第10地点1000立方米探方土样,经过筛选水洗、浮选等环节采集后,竟然发现了直径1.2毫米串珠,比去年鸽子山发现的直径1.69毫米串珠还要小,再次刷新世界范围内旧石器时代最小人工装饰品纪录。
耐人寻味的是,其内孔与自动铅笔的铅笔芯一样细,即使在今天,使用精密车床来加工如此细小的工艺品也是一件难事,人类在10000多年前的石器时代,究竟是如何将易碎的鸟类蛋皮制作成如此精美的装饰品的?
近年来,晚更新世人类认知与审美能力的探讨成为考古界的研究热点。鸽子山出土的鸵鸟蛋皮装饰品无论在形态大小还是在制作工艺上,都展示了古人类高超的工艺和精致的审美能力,刷新了人类的认知。
“这个石片上有被连续击打的疤痕,而且呈现出比较规则的放射状痕迹,这是典型的石器时代人类使用过的石制品。”美国匹兹堡大学考古学博士曹俊阳指着一块石片说。
鸽子山出土的两面器和尖状器是在中国发现的旧石器时代最典型、精美的器物。其中,两面器的精美程度绝无仅有,最薄之处仅1厘米左右,长宽分别达到17.8厘米和6.6厘米。据王惠民推断,这是远古先民用来切割、加工兽皮的工具。
“在鸽子山同时发现打制石器和磨制石器,虽然不能推断这群人是一脉相承的,但能说明新、旧石器时代的人类在这里长期繁衍生息。”王惠民解释。
鸽子山考古目前已进入室内整理和实验室分析阶段。专家认为,鸽子山对研究中国西部古人类文化传播、植物采集加工驯化和原始农业的萌生,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
(本报记者 王建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