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年来,学界基本是以西学的眼光来剪裁和评骘中国古代文学的。其结果,不是造成削足适履的难堪,便是留下隔靴搔痒的遗憾,甚至弄出买椟还珠的笑话。鲁迅先生在《叶紫作〈丰收〉序》中感叹道:“《儒林外史》作者的手段何尝在罗贯中下,然而留学生漫天塞地以来,这部书就好像不永久,不伟大了。伟大也要有人懂。”不仅小说如此,诗歌、戏曲同样如此,文章尤其如此。
中国古代许多文章根本装不进西方“散文”这个筐子,中国许多古代文章家的艺术感觉极为细腻,神、韵、理、气、涩、峭、趣等审美范畴,又大多在西方散文理论视野之外,用西方的散文理论分析中国古代文章,不出现方枘圆凿那才是奇迹。汲取中国古代文章学智慧,重构中国当代文章学,以中国话语谈论中国文章,是当今中国学人应有的学术担当。
这里的三篇文章皆阐述中国古代的文章学,三位作者皆是这一领域的学术名家或学术新秀。赵昌平先生从《文心雕龙》的构架和学理入手,论析中古文章学的理论体系,要言不烦又切中肯綮。此处“文章学”相当于亚里士多德的“诗学”,此处的“文章”兼容六朝的“文”“笔”。熊礼汇先生精细地辨析了三个关键词的内涵与外延,此文的“文章学”则属于狭义。余祖坤先生论及古代骈、散和八股文评点的价值与开发,而恰如我们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历史古迹一样,学界至今仍旧冷落了祖传的文章评点。(戴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