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起者的自觉

    油画来到中国经历了独特的命运。早在明末，它便由传教士传入，带给我们悠远的触动。20世纪初，一批批前辈画家留洋归来，办学传播。中国逐渐建立起初具规模的油画家队伍与专业系统。我在20世纪50年代进入中央美术学院学习，从此在这里开始了油画生涯。这个时期，油画延续了以写实为主的做法，不仅作为具象再现的语言手段，更是作为创作原则的现实主义方法。我在中央美术学院的学习中，对此有切身体会。油画的学习需要磨炼技艺，使其基础扎实而有体系，还要深入生活并参加创作实践。学院里师生的教与学热忱而充实，并通过进修等制度与校外美术界交流，培育了大批人才，成为引领全国的行之有效的教学体系。众多画家在探索中付出心血，王式廓在河南农村作画，挥笔倒在未完成的作品前；吴冠中在农村用拾粪筐架起画板写生，画出饱含真情的作品。随着油画需求量的迅猛增长，许多知识青年如饥似渴地进行油画进修，成为后来油画界的中坚力量。

    峰回路转，中国油画在大发展中实现了转型，从后来者，变成了后起者，油画呈现出多样共生的局面。在我看来，油画的转型是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写实油画仍然具有相当大的发展空间和生命力。一个重要现象是，由于写实油画的根基之厚，青年画家的画风往往是从写实开始逐步挪移、变化，在有所借鉴之后，从再现到表现、从具象到抽象、从单纯到多元、从架上作品到公共艺术，异彩纷呈。我们看到，在作品介于写实性与表现性之间的中青年画家们创作力旺盛，由传承到创新，产生了各擅胜场的可喜成果。有组织的风景写生以及诸多历史画创作工程，都是当代写实油画发展的艺术特色。中国油画从传统写实到现代新变的转型发展有很多值得重视和研究的新经验。

    当然，在大发展的形势下，写实油画的创作也存在着弊病。近年来出现了粗陋的创作方式：将彩色照片用电脑拼接，再照抄到画布上，不用构思、推敲、经营等一系列步骤的辛劳即可完成。越企图用不费力的手段求得成品，就越达不到艺术的高度。由于各地高校纷纷办油画专业并且扩招，急于求成，导致学生难以达到应有的训练强度。油画学习如果浅尝辄止，便很容易故步自封。我们需要把群体性的精神发扬起来，继续深研。例如，在再现与表现的关系上，我们应遵循“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传统，兼重两端，中国传统绘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对于阐释具象与抽象以及程式的关系亦然。对于油画的本体语言基础，要深入掌握审美形式的原理与品格，如果我们能够继续深究写实油画的内涵和技法，假以时日，将有效地把它推到更高水准。

    中国不只是油画的后来者，而且是后起者。在未来，我们应该以后起者的自觉走向写实油画的新境域，找到有中国特色的写实油画创作之路。

    （作者：钟涵，系中国油画院特约艺术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