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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7年06月20日 星期二

    这“吴根越角”,靠什么成为县域发展的样本

    ——浙江嘉善推进县域科学发展示范点建设调研报告

    作者:本报记者 王丹 严红枫 周梦爽 《光明日报》( 2017年06月20日 05版)
    浙江嘉善,西塘古镇景区。 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浙江嘉善姚庄镇,中联村农民在规模化多肉种植基地工作。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浙江嘉善姚庄镇,50兆瓦渔光互补光伏发电项目工地。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浙江嘉善大云镇,江家村村干部、志愿者等在治理村里唯一一条劣V类河道。光明图片/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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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砥砺奋进的五年·沿着总书记指引的方向奋力前行】

        “百里郊原似掌平,竹枝唱出尽吴声;走遍绿野停舟晚,灯火渔火相映明。”春夏之交的嘉善,颇有几分古诗里的意蕴。

        这里是精致的江南水乡,也是各地争先解读的发展范本。

        因为,就在这“百里郊原”,相当于天津市1/20大小的土地上,不仅挺立着11家世界500强企业,而且连续多年保持着接近10%的经济平均增长率。

        因为,在这里,不仅城乡人均收入比为1.69∶1,为全国最低,而且V类、劣V类水质断面已全部绝迹。

        因为,在这里,“20分钟医疗圈”“20分钟养老服务圈”及更多的便民服务不只停留在文件中……

        从一个不靠海的农业县,到“县域科学发展示范点”,这片500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到底在进行着怎样非凡的实践?这个“吴根越角”之处,在强县环伺中,如何突出重围,映红东南边?在中国发展的大棋局中,在新发展理念流淌着的洪流中,嘉善又将带给我们哪些启示?

        破解县域发展共性难题,探索县域发展新的途径,先行先试的嘉善,承载了国人关于现代化的诸多期望和梦想。

    1.“新”枝引来凤凰栖

     

        “我们脚下当时就是一块鱼塘,有鱼有水,有点聚宝盆的意思,哈哈,心想这是一个好兆头。”刘强一边比画着,一边大笑。眼前这个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说起当年“转战”归谷的往事,眼睛止不住地放光。

     

        此“归谷”非彼“硅谷”。中国归谷嘉善科技园,是升起在嘉善县西南方的一颗启明星。虽然目前成功引进的各类科技项目数尚未突破200个,而且主要瞄准的是海归创业人群,但它的目标和野心,早已暗藏在了名字中。

     

        2011年10月,刘强第一次来到归谷。作为景焱智能装备技术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他正在为蓬勃发展中的公司寻找最佳“栖居地”。

     

        1年前,这个诞生在上海高层楼宇逼仄空间里的创业团队,审时度势,来到几十公里开外的嘉善。“松绑”的空间、“实在”的扶持政策、比上海低不少的综合成本,在嘉善的一个科技创业加速器中,景焱的第一笔订单成功落地。

     

        “吃”下这100万,景焱算是正式开张了。是的,没有人比他们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选对、选好“栖居地”这件事,有多么重要。

     

        为什么选择归谷?为什么选择嘉善?每次复盘景焱近10年的发展历程,刘强都绕不开这两个问题。

     

        “我们当时有研发技术、有高水平团队,但苦于没有资金。”刘强分析说,上海虽然知识、人才高度密集,但其实并不太适合小企业发展。高企的场地成本等因素,迫使不少像景焱这样的企业,瞪大眼睛,在上海周边的区域寻找机会。

     

        “嘉善,是我考察的第一个地方,也是唯一一个。”失效分析专家章利球,至今仍为自己当时独到的眼光而深感欣慰。这位来自湖北黄冈的海归博士,和刘强几乎前后脚将目标锁定嘉善。面对企业发展类似的瓶颈,他们作出了相同的选择。在归谷,两家公司现在是左右门的“邻居”。

     

        “筹划期,每次来归谷我都迷路,那时候还是坑坑洼洼的村基路,得喊人带路才能找到地方。”坐在宽敞的会客室里,透过并不薄的镜片,望着窗外充满科技感和未来感的一栋栋建筑,章利球自己都很难相信,这一切竟然全都发生在这4年内。

     

        如果说以上海为代表的长三角中心城市是一个满溢的容器,要想妥妥地接住溢出的“水”,“近水楼台”的区位优势仅是加分项,承接台的水温、PH值等“环境因子”才更具有决定意义。

     

        孵化-转化-产业化创新链的形成,让嘉善在科技创新源向外扩散中,争取到了“注意力资源”。归谷、县科创中心等排布而成的差异化创新平台矩阵,又大大增强了嘉善对发展新动能的承接、消化和培育能力。

     

        完善的园区服务、直接取经自中关村等的管理理念以及对创新创业的友好氛围,让景焱、耐博等一大批“慕名而来”的公司,不仅被接住了,而且被接得很好。说到这些,一向严谨克制的章利球博士都连连叫好。

     

        大到企业证照的办理,细到企业高管子女的就学、私人当地买房事宜,园区都“一网打尽”。用章利球的话来说,完全就是“店小二”服务——只有更全,没有最全。

     

        刘强的感受,则要更强烈一些。他回忆,如果当时没有政府做抵押获得科技贷款,两期各300万元,那个攸关企业兴衰的大客户就拿不下来;如果当时嘉善没有科技企业知识产权抵押的创新之举,现金流的干涸引发的结果也难以估计。

     

        在他看来,获得科技贷款,是公司发展的关键节点,也是照鉴嘉善发展环境的一面镜子。

     

        景焱公司当年“吃”下的第一个客户,就是现在行业内名声大噪的格科微电子。今年年初,格科微电子已与嘉善县经济开发区签订落户协议,不日将正式从上海迁居嘉善。这个国内领先的图像传感器芯片设计公司,去年的销售额是28亿元人民币。“外引内育,集群发展,必然带来产业层次的提升。”刘强说。

     

        据归谷园区管委会办公室主任于飞燕介绍,章利球自己投资的一个科研团队也已经进驻归谷。“嘉善正在成为一个创新高地。”章利球说,“我们把这里作为一个长久的发展基地。”

     

        虽然已经过了花期,但章利球眼睛掠过的那片窗台上,嘉善县花杜鹃盆景苍劲的虬枝上,更多的小叶正在往外钻。

     

    2.“开”船出海活水来

     

        创新高地不会一天建成,能抓住科技创新源向外扩散的契机,也须经得起时间的检验。触摸上海的脉动、接轨上海乃至融入上海,是嘉善自20世纪80年代起,就心心念念要做的大文章。

     

        “嘉善一直把上海当作最大的资源。”嘉善县委常委、统战部部长顾新宇说。在嘉善县“十三五”规划中,再次延续了多年不变的大上海都市经济圈一部分的自我定位。

     

        早年间的农业大县嘉善,不甘心于只当上海的“米袋子”“菜篮子”,最早通过“星期天工程师”的形式发展乡镇企业。之后“借船出海、借梯登高”,大力招商引资发展工业,2003年,嘉善一举跃入全国百强县的前50名。

     

        但随后2008年爆发的金融危机把嘉善推到了一个新的十字路口。产业层次不高、资源要素短缺、城乡二元结构明显等,和其他县域主体一样,嘉善遭遇“成长的烦恼”。

     

        “腾自己的笼,换自己的鸟。”梦天木门运营副总裁管军笑称。这家依靠外贸发展起来的木业企业,在遭遇金融危机冲击后,果断调整战略,瞄准国内市场,深入推进“机器换人”。

     

        不仅梦天,整个嘉善都处在转型的浪潮中。退散进集、腾笼换鸟、“机器换人”,经济转型升级的组合拳出招后,一大批低端落后产能被淘汰,以“亩均税收”为核心的要素差别化配置机制的创造性应用,倒逼企业提质增效。

     

        数据显示,连续三年“机器换人”行动计划,让450家企业每年减少直接用工1万人左右,规模以上企业劳动生产率年均增长12.3%。去年,嘉善腾退低效企业821家,面积4481亩,新增小升规企业80家。

     

        除了部分有实力的传统企业能够顺利实现“腾自己的笼,换自己的鸟”,更多无力自我换血的,则只能被动选择“腾自己的笼,换别人的鸟。”

     

        近年来,嘉善已成功引进特易购、喜力、铠嘉等7个世界500强企业,富通等4个投资超50亿元的大项目;近5年累计合同利用外资32.3亿美元。

     

        这些在“借船出海”、开放发展中引进的“大鸟”们,连同梦天等一批自我割肉的“本地鸟”,正在成为嘉善经济的坚定支撑,共同奏响发展协奏曲。

     

        发展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只有几步。“2008年、2013年对嘉善来说是几个重要的年份之一。”顾新宇说,“县域科学发展示范点建设,是嘉善发展的重大战略机遇和强劲动力。”

     

        创新驱动发展、加快产业转型升级已成为整个嘉善的发展共识。同样,开放合作、融合发展也早已成为激活嘉善发展的加速键。回望过去,顾新宇总结说:“如果说嘉善的发展有什么经验的话,那就是我们不折不扣地践行了新发展理念。”

     

        数据是最好的注脚。2008年至2015年,嘉善全县地区生产总值、人均地区生产总值分别增长10.7%和10.5%,城乡居民收入分别达46574元和27203元。

     

        2016年上半年,中国行政体制改革研究会对嘉善县域科学发展示范点建设第一阶段的情况进行了评估。评估小组在报告中这样写道:“至2015年年底,示范点建设方案实施顺利”“进展超出预期,示范的积极效应正在显现”。

     

    3.城乡“协”奏尽“吴声”

     

        “兴虎奋居淮甸,际会风云除伪乱。手提宝剑定山河,长骑铁马清民患。”

     

        台上,来自上海建东评唱艺术团的说书人正讲着《英烈传之朱元璋》选段;台下,数百位银发老人聚精会神。他们惬意地消磨着午后时光。这并不是什么“高端消费”。听2个小时的评唱,只收3块钱。半月票每天只要2块钱。

     

        这个50多平方米、古色古香的说书场,坐落在嘉善县姚庄镇桃园新邨,一个因“农房集聚”而新建的农民社区。住上了楼房、用上了抽水马桶之后,享受更加多彩的精神生活,正是追求发展的意义所在,也正是城乡统筹的题中应有之义。

     

        82岁的王照根老人,自打去年10月说书场开说以来,几乎场场不落。每天12点40,老人家就骑着电瓶车从自家村里出发。他最爱听《杨乃武与小白菜》。

     

        对于王照根老人来说,说书场是窗口、纽带。2个小时的精神滋养,在农村老人的心里投下了巨大的光亮。继去年“试水”参团北京7日游之后,老人家正在和说书场的20多个朋友谋划着新计划——包辆大巴车,一起去附近的南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但高敏丽,显然有着更多的考虑和更长远的打算。作为姚庄镇党委副书记,这位“女当家人”亲自参与了说书场的筹建。她说:“别看我们这里是村镇,就是要让村民们享受到足以和大城市相媲美的公共服务。”

     

        66.73%。这是去年,姚庄镇投入公共服务供给的财政收入比例。连年大手笔的投入下,体育馆、文体展览中心、社会福利养老中心、滨河绿化带等一系列“幸福工程”相继落地。

     

        在文化礼堂办农民自己的画展,在家门口享受NBA二线球队的对抗风采,去看病不超过20分钟……因为牙齿脱落,咧开嘴大笑的王照根老人虽然下巴看起来有点干瘪,但满脸的褶子和皱纹就像层叠包裹着的杜鹃花瓣的边缘。第一次觉得,因多年田间劳作而形成的“天然”古铜色,是那么有魅力。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成了过去,但姚庄却因而获得了更大的腾挪空间,发展高效设施农业、推进功能设施建设、丰富民生均等内涵等,都得以从纸上走进现实中。

     

        2014年,姚庄经济开发区一跃成为省级平台,精密仪器、光伏等产业的集聚,夯实了产业的基石。多年下来,精品农业的发展也大有成效。去年西子湖畔的G20餐桌上,就有来自姚庄的蘑菇。姚庄黄桃、番茄和六塔鳖,也都是钓鱼台国宴、世博会等“高大上”场合的常客。

     

        有评论人士说,姚庄这片仅75平方公里的小镇,承载了国人孜孜以求的城镇化梦想。统筹城乡发展、统筹经济社会发展、统筹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发展,困扰中国城镇化、现代化的这“三大难”,都可以在姚庄的实践中找到或多或少的启发。

     

        “姚庄的城乡统筹,最开始并没有先例可循,都是一步步摸索出来的。”高敏丽说。2010年,姚庄被浙江省列为首批小城市培育试点,“均衡发展”的“姚庄模式”随后提出。

     

        “姚庄镇的均衡发展就是不断实现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同步发展,全面提升城乡统筹发展水平。”姚庄镇镇长蒋晓平在一次采访中说。浙江省发改委副主任翁建荣相信,“姚庄模式”能够为全省乃至全国小城市培育提供可复制、可推广的宝贵经验。

     

    4.“善”治服人众心归

     

        利落的短发,染着当下流行的酒红色。当得知眼前这位女士就是洪溪村的党支部书记时,我们下意识地带着“狐疑”的眼光,又将其打量了一番。

     

        “我刚上任时,整个村可支配收入不足30万元,连买茶叶的钱都没有。”刚从工地回来的陈俐勤,刚咽下一口茶水,就快人快语聊了起来。2003年,刚到不惑之年的陈俐勤高票当选村党总支书记。生于斯长于斯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的是一个烂摊子。

     

        在之前的10多年里,洪溪村先后换了至少5任领导,没有人认为这个上访不断、发展停滞的村子能有什么希望。村干部不了解村情,老百姓不服气,洪溪村的危机远不止“买不起茶叶”那么简单。

     

        “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门口那张桌子上的玻璃,都记不清已经碎了多少块。”上任后的两年,之前积累的矛盾集中爆发,信访激增。陈俐勤明白,这场“人心争夺战”只能赢不准输。

     

        “第一步,我改选了村民代表。村里很多事情需要村民代表举手通过,那些稀里糊涂,只会举手的,都要选下去。”当时高浜自然村还没有一条通达的公路,村里连接外界唯一的桥也年久失修,如果要筑路,牵涉其中的农户能同意吗,况且资金不足。

     

        “村民的事,就要由村民来决定。”陈俐勤说。她回忆,当时给每户农民都印了一份“建桥筑路征求意见表”,让他们在上面写上自己的意见,并签名表决。在看完回收的意见表后,她心里的石头落地了。“140份意见表,全部收回,同意率100%。”

     

        “之前总有人说我们洪溪村的村民不好对付,其实哪里是村民的问题,是党员干部没把干群关系处理好。”陈俐勤说。

     

        自此之后,凡是涉及村级集体投资、土地征用赔偿等重大村务决策,村委会都沿用公决方式来决策。“从‘为民做主’到‘由民做主’,一字之差,人心回来了。”陈俐勤说。如今,这一制度已在洪溪村所在的天凝镇全镇推行。

     

        现在,之前的“上访村”早已将不少荣誉称号收入囊中,比如“浙江省全面小康建设示范村”“浙江省级民主法治村”等。当初那个不通公路的高浜自然村也已摇身一变成了“美丽乡村”。

     

        10多年的村党总支书记当下来,有人多次说“如果你去经商,现在估计早就富甲一方了”。面对这样的“假设”,陈俐勤很坦然:“每个人想法不同、理想不同,所以选择也不同。这么多年是不容易,我把整个村看得比家还重要,有的时候也蛮有成就感的。”

     

        这种成就感,当高浜自然村的公路修通的时候有,当村里80多岁的老人要她继续送生日蛋糕到100岁的时候有,当她领衔的“辣妈宝贝”啦啦队、平均年龄超过40的农妇们在《中国达人秀》半决赛中拿到三个“yes”的时候,应该更饱满。

     

        热辣辣的东西,好几次把我们的心撑得满满当当。泪眼模糊间,隔着一张大会议桌的“红衣书记”,好似一朵红艳艳的杜鹃花。

     

    5.喧腾如肆意绽放的杜鹃花

     

        置身澎湃的改革与发展浪潮中,每个人、每个家庭、每个村庄、每个城市,行进的轨迹都在改变。

     

        新发展理念意味着“发展”被更多地置于微观个体的获得感中重新审视。而嘉善就是一个微缩样本。借问嘉善“靠什么”,我们探寻的是处于跨越门槛的全国范围内的县域,发展“靠什么”,实现现代化后半程的一跃,中国到底该“靠什么”。

     

        归谷里涌流的创新活水,姚庄桃园新邨里充盈的幸福芬芳,洪溪村里喷薄的生活热火,驰骋在梦想牧场上的弄潮儿……喧腾如肆意绽放的杜鹃花,嘉善的发展,带给人无限遐想与希望。答案,已然明了。

     

        在嘉善北部的西塘古镇,4年前,山东小伙颜哲因为一句“找一个小镇,平淡藏身”而选择留下。

     

        “春秋的水,唐宋的镇,明清的墙,现代的人”,西塘这座历经风雨的千年古镇,继续诉说着来自历史深处的智慧,也倾听着一个古老大国崛起的故事。

     

        (本报记者 王丹 严红枫 周梦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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