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梦人”高马得

    每一个著名的画家，都以其独特的画风而享誉艺坛，徐悲鸿的马，黄胄的驴，李琦的伟人速写，华君武、丁聪的漫画，而高马得则是以他所绘的戏曲人物画为人所称道，作品自成一格，名震海内外。

    高马得出生那年，因母亲属马，马年得子，故取名马得。马得7岁时，父亲去世，给马得留下的只有笔墨纸砚、碑帖画册、金石印章，这些东西却给了马得日后画画的良好基础。

    马得早年是以画漫画而步入画界，那是抗战刚爆发，马得一家人逃难到了贵阳，他与朋友合办《国民画报》半月刊，他自编自画漫画，引起读者的广泛关注。有一天，漫画家叶浅予去重庆，路过贵阳，看到了《国民画报》，很感兴趣，特地去找马得，约他一起到花溪看苗家赶集。在这里，马得亲眼看到叶浅予画速写，目识心记，过目不忘，既快捷又准确，既夸张又含蓄，使他懂得画画不是关在书斋里苦思冥想，而是应当到生活中去寻找最生动、最丰富的形象和场景。

    当叶浅予在重庆主编《新民报》晚刊漫画版时，马得的漫画作品一改其旧，更贴近了生活，更富有了战斗性。他的《张果老倒骑驴，向着民主走，背着民主行》，以民间传统故事为比喻，讽刺当时的政府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大受读者赞赏，显示了作者的进步立场和作品的战斗精神。

    抗战胜利后，马得回到生于斯长于斯的祖籍地南京，在1949年南京解放时创刊的《新华日报》美术组当美编。50年代他创作了一批颇具民族风格的漫画作品，如《鬼趣图》《郭列仙酒粹》《民间卦签》等，均广受好评。

    机遇会改变一个人的艺术走向。那时，全国各地的戏曲剧团都要到南京来演出，作为报社的美术编辑，马得要配合演出画些速写见报。那一阵子，他几乎每天晚上要坐在剧场的前排，一边看，一边不停地画速写，兴至所及，不仅眼手得到了锻炼，而且积累了很多经验和生活，此时马得的艺术世界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认识到艺术本无界限，融合可成一家。他的心中由此展现出一条新的艺术之路：独创，唯有独创。

    这种创新，使他从60年代起一直醉心于中国戏曲的速写创作，用中国画的形式描绘戏曲人物。笔墨，简练洒脱；形象，生动传神，情趣妙生，耐人寻味。

    马得的戏画，善于把漫画的夸张变形手法与中国画水墨写意的笔墨情趣巧妙地融合，独具风貌，自成一派，不求形似，只求神韵。他画《牡丹亭》中的人物，擅用单线勾成，线如游丝，迎风飘逸，稍敷淡色，略染腮红，如入梦境，情意万千。他画的《游园·惊梦》《拾画·叫画》以及《蝴蝶梦》等，都是梦意浓重，因此被称为“画梦的人”。

    马得的戏画爱画背影。他曾说，从生活观察所得，人在伤心时常常会背转身去，掩面抽泣，不愿被别人看见。而且，中国传统戏曲表演讲究背上有戏，因此，他在《贵妃醉酒》《千里送京娘》《断桥》等戏画中都展示背影。他认为，把《贵妃醉酒》中的杨玉环画成背影，是从剧情中观察出来的，更符合生活。

    到上世纪80年代，马得到江苏国画院工作时，画艺更是一步步攀登到顶峰，顶峰总是在顶峰后无尽的延伸。他找到了感觉，找到了自我。作品除在国内外举办画展外，还出版多册戏曲人物画专集，《鬼趣图》《郭列仙酒粹》《民间卦签》等多组作品，获1993年漫画“金猴奖”。1994年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画碟余墨》，1997年江苏美术出版社出版《事得水墨小品》一套四册（戏曲、儿童、诗志、生活），1999年文化艺术出版社又出版了他的大型画册。

    2007年9月21日，90高龄的马得的画笔平静地落在宣纸上，他走完了一生挚爱的绘画生涯。我手头一直珍藏着这位老人的一本《马得戏曲人物画集》，是他的夫人、曾同在新华报社工作的画家陈汝勤为他编辑的。后记中，她深情地说：“高马得这个人，画画看书是惟一的嗜好，其他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一切顺其自然，乐观，幽默，遇到好事坏事都一笑了之，稳坐钓鱼船。”

    人虽去，画长存。

    （作者：徐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