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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7年05月06日 星期六

    南京白局:唱出一座老城的腔调

    作者:郑晋鸣 李薇 《光明日报》( 2017年05月06日 04版)

        “秦淮十里风光好,白局一曲难画描,诸位雅士若有幸,金粉之地走一遭……”走进已有200年历史的南京甘家大院,若隐若现的琴弦声不断从庭院深处传来,间或夹杂着南京白局特有的唱腔,那一瞬间,时空仿佛倒退,百年前的宅院生活似乎隔着几面墙复活了,看不见却听得到。

     

        白局,就是白唱一局,因演唱者不收钱而得名。600年前,云锦工人为打发枯燥的工作时光而唱的白局,成就了南京唯一的地方曲艺。如今,历经岁月洗礼的白局逐渐抖落身上的尘埃,以独特的形式展现南京这座老城特有的神态和腔调。

     

    织锦机房里的白局声

     

        在甘家大院,身着黑色旗袍的黄玲玲双手各执两只瓷杯,端端正正地站在一台方桌前,用地道的南京方言唱着:

     

        “南京的美景,那真是,草帽么得边儿——顶好;上鞋不用锥子——针好(真好)。夫子庙不但风景美,秦淮风味小吃哦——那才是,名扬天下哦!”

     

        清脆的乐音与胡琴低沉悠扬的曲调缠绕在一起,将俏皮与沉稳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就是南京拥有600年历史的地方曲种:南京白局。

     

        南京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任王露明介绍,白局产生于南京的织锦行业,是从机房织工口中衍生出来的一种说唱艺术,其起源兴衰,都和南京云锦息息相关。

     

        据相关史料记载,明清时期南京丝织业十分发达。织锦工作烦琐,一般由两人配合一台3米高的织机进行生产。机上坐着的人,称作“拽花工”;机下坐着的人,称作“织手”。织锦工人们每天“三更起来摇纬,五更爬进机坎”,工作枯燥而劳累,他们便用哼唱和创作民间小曲的方式来驱赶织造劳动的繁重和单调。一台织机前,拽花工唱,织手合,二人边唱边织。演唱仅是自娱自乐,不取报酬,完全是白唱一局,故名“白局”。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局走出了织锦房,在民间流传开来,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表演方式:表演一般一至二人,多至三五人;形式以叙事为主,说的是南京方言,唱的是俚曲,常有二胡、三弦等乐器伴奏;表演内容涉及金陵美景、秦淮美食、历史传说等。发展至今,南京白局有曲目近百个,其独具特点的曲牌多达54种,传唱大江南北的《茉莉花》便出自南京白局的“鲜花调”。

     

    白局艺人微光中的坚守

     

        时至近代,织锦业在战乱中迅速衰落,白局也随之式微。而后的岁月里,白局虽然还留有余续,但却气若游丝,直至2008年,白局申请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成功,才逐渐引起人们的重视。

     

        这其中,离不开一代白局老艺人近50年的坚守与努力。黄玲玲便是其中一位。

     

        1960年,南京市工人白局实验曲剧团成立,黄玲玲是第一批成员。那一年,她14岁。同时被招进剧团的,还有17岁的徐春华、19岁的周慧琴和20岁的马敬华。当时的“四朵金花”还不懂白局,但每个月15元的工资,外加两元的服装费,可以让她们告别饥饿。那时的她们没有想到,50年后的自己,会成为这座城市仅有的几位白局传承人。

     

        1966年“文革”开始,白局再度被打入冷宫,剧团也随之被迫解散。大家各自散去,黄玲玲等人则留在剧团驻地文化宫工作,她们舍不得白局。

     

        流散在南京各区县的白局老艺人相继故去,白局到了灭绝的边缘,几乎被人遗忘。1984年,黄玲玲和徐春华、周慧琴、马敬华重新聚在一起,决定重振白局。几十年如一日,她们练习唱腔、曲牌,把文化宫当作一个练习表演的平台,用自己的力量延续白局的生命力。

     

        “我们也想把白局做出名堂,但急不得,慢慢来,有微光,便有希望。”黄玲玲说,2003年,甘家大院邀请她们来唱白局,每天20分钟,连唱了15天,观众却只有寥寥数人,但她们没有放弃。2008年,南京白局终被国务院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任重道远的传承之路

     

        似水流年,当年的“四朵金花”,如今都已是年逾古稀的老太太。目前在南京还能掌握白局表演艺术的省级传承人,只有黄玲玲她们四位。

     

        2007年,黄玲玲在甘家大院里支出一个舞台,每天义务给游客表演白局,空闲时还免费教唱白局,她一边推广白局,一边寻找传承白局的好苗子。如此坚持了10年,其间确实遇到过不少“有缘人”,但真正愿意沉下心气学白局的却少之又少。

     

        直到2009年,一个名叫张自卫的年轻人找上门。

     

        “从第一次在甘家大院里听到白局,我就爱上了这门古老的曲艺。”张自卫说,白局好听但难学,自己虽是南京人,又是音乐专业出身,但白局腔调转折的韵味和老南京话的咬字发音,都需要一个音一个音地抠,学起来很不容易。为了练好白局,她将所有曲牌重抄整理,还用手机录下老师的唱腔,回去对着镜子配合动作反复练习,模仿借鉴。

     

        年轻人的勤勉,黄玲玲全看在眼里。2011年,张自卫正式拜黄玲玲为师,这也是黄玲玲50多年来首次招收徒弟。“白局总得有人来传承,我不能把它带进棺材里。”黄玲玲说。

     

        作为传承人的弟子,又是小学音乐老师,张自卫承担起推广白局的重担。她在学校里开设特色课程,定期教小朋友唱白局。如今,黄玲玲带着弟子还在甘家大院义务唱白局,她想,只要有人愿意听,有人愿意学,白局这门艺术,就不会死。

     

        (作者:郑晋鸣 李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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