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当代的“罪与罚”

    老赵40岁出头就当上了副市长，春风得意的背后，他不得不在三个女人、三个孩子、三个家庭间周旋奔走，直到被“双规”的那天，才睡了一个安稳觉；某市政协原主席，原本是一位出色的中学教师，一步入官场就疯狂买官、卖官，身陷囹圄后，他才开始崇拜焦裕禄；某大学党委书记、副校长，一面对青年学子讲做人要“泰然、淡然、坦然、自然”，一面收受贿赂、腐化堕落，演绎着“双面人生”……

    遍览600多个反腐案例，与13个违纪违法领导干部面对面长谈，记录数十万字的一手资料，再从中选取了8个典型进行深度记述。日前，作家丁捷的反腐纪实文学作品《追问》由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出版。作家二月河把此书称为与所谓“落败者”正面交锋的心灵碰撞实录，一部当代的“罪与罚”。

    2013年，丁捷到江苏省一家省属文化单位担任纪委书记。短短几年时间，一个接一个的反腐案例深深嵌入他的记忆。一位上级纪委领导对他说：你是作家，比一般人更敏感，如果用文学的形式把一些案例适度曝光，让人们能够深度了解那些落马官员的心路历程，可以起到警示的作用。于是，这位从事纪检工作的作家开始了一次次“追问”之旅。

    《追问》的书名源于一位漫画家的名言：“人被彻底打垮时，才会追问自己内心的真实。”而在采访完那些中高级落马官员后，丁捷不禁发出感慨：“为什么有的人被彻底打垮时，才会追问自己内心的真实？为什么有的人被彻底打垮后，依然无法追问到自己内心的真实？”

    “有些人接受采访，有些人不接受。接受采访的这部分人里，能够真正跟你交心的人，是有限的。有的人虽然不坦诚，但是从他前后矛盾的叙述中，可以找到他的心结。”面对一群五花八门的灵魂，一套套荒诞的人生逻辑，一种种无常的好恶，一番番怪诞的精神形态，丁捷始终保持着温和的倾听姿态，追问着这些落马者的人生历程和内心世界，“《追问》中的故事都是真实的，但我对采访素材进行了组合和嫁接，并没有一一对应现实中的人”。

    《追问》的第六章以“暗裂”为名。暗裂，是隐藏在器物内部的裂纹，肉眼一般不易察觉。一件艺术品，如瓷器、玉器等，如果内藏暗裂，就很难经得起岁月的洗礼，终有一天会暴露，形成破损，甚至导致艺术品解体。

    “有些领导干部外表看起来很光鲜，但内心修养没有达到应有的高度，德不配位，如果这种精神世界里的缺陷得不到弥补，就会形成‘暗裂’。他们的底线是怎么失守的？很多时候就是从这条‘暗裂’被打开了缺口。”丁捷说，他采访的很多落马领导干部，在人生的起步和爬坡阶段，大多激情洋溢、奋进向上，但是随着职位的提升，有了一定的权力，就逐渐忘记了初心，被各种各样不正常的人生观所绑架，迅速滑向骄躁和颓败。

    每次听完他们的故事，丁捷往往会追加几个问题。在采访一位被判无期徒刑的前国企负责人时，他问：你最深的教训，或者说，结合最深的教训，你最想告诉人们一个什么道理？那人斟酌一番，一字一顿地说出一段话：“利益一来，人头攒动；利益一去，曲尽人散；以利结盟，四面楚歌；平平淡淡，天长地久。”

    （本报记者 杜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