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儿爷涅槃》是北京人艺30年前的一出好戏,并成为该院的保留剧目。如今编剧刘锦云操刀将之改编为秦腔,由宁夏秦腔艺术剧院演出,让狗儿爷唱起来,舞起来,再次带给人震撼。
《狗儿爷涅槃》是一出敢于揭示现实生活中农民苦难、审视新中国成立后近30年农村政策的好戏。它讲述了三代庄稼汉半个世纪追求发家梦的故事:解放前,狗儿爷的父亲遭地主逼债,为保自家地,活吞小狗崽,抱恨身亡;翻身解放,狗儿爷分到地主家的高门楼,买马买车买地,但忽然一声令下,这些全归了集体,狗儿爷疯了,媳妇也跟了别人;其子陈大虎改革开放后重拾发家梦,办了采石场,为修建大道,要拆除高门楼,狗儿爷在门楼下燃起一把大火,他的发家梦在火中涅槃,给观众留下了无穷想象。
与话剧相比,秦腔《狗儿爷涅槃》更震撼人心。一是剧中老腔歌队的运用十分精彩。被人奉为中国本土摇滚乐的老腔,每每在狗儿爷的人生关头响起,连缀起人物命运。开场时,老腔乐队用热烈的群舞伴以高亢的演唱登场,“惊蛰化一犁,春分地气通。旱天打响雷,圆俺一个梦”。这支主题歌在剧中的三次吟唱,唱出了不同的心绪,既以叙述者的角色解决了板块式结构中时空转换的问题,又烘托了人物和剧情,渲染了悲剧气氛。二是把很多更具戏剧冲突和易于用戏曲程式表现的暗场戏改为明场戏。如“吃狗”和“割尾巴”,在话剧剧本中作为暗场戏用人物台词交代而过,但到了秦腔中,作者为了追求戏曲动作的程式化效果,把这两场戏处理成了明场戏。
在编排上,本剧打破了传统戏曲顺向的时空进程,通过交叉时空、逆向时空、阴阳时空的结构方法组织情节,使演出充满了跳跃性、多变性,并在多变的时空中保留了戏曲强烈的虚拟化、写意性的特征,体现了戏曲美学精神的传承、发展和创新。剧中,当李万江与狗儿爷的前妻冯金花入洞房时,疯疯癫癫、不明真相的狗儿爷抱着板凳,躲在洞房的窗下偷听。此时,屋里屋外两个空间同时出现在舞台上,它们彼此衬托,从而加强了狗儿爷人生命运的悲剧色彩。在洞房内外的两个空间中,同时出现了背媳妇的场面。舞台前区,狗儿爷喜悦地背着一条板凳,把它当作拟人化的媳妇冯金花,回想到了当年与她成亲的情景。舞台后区,李万江背着狗儿爷的媳妇进了洞房。编导把两个背媳妇的场面同时呈现在舞台上,使观众更深切地领悟到人生的悲凉和历史的残酷。
导演张曼君对于舞美道具板凳的多样化使用是剧中的另一大亮点。板凳既是空间样式,又是视觉造型;既是演员表演的支点,还是主人公情感投射的对象。开场时,舞台上就出现了七零八落的板凳,在灯光的明灭中,场上的板凳和群众越来越多。他们以样式新颖的群体定格造型,营造了一幅农民生态群像图。随着全剧事件的发展,板凳不断被拆卸组合,时而成为芝麻地,时而成为逃难的行李,忽而又成为表演的高台,直至成为想象中的新娘等。导演用极端化的舞台样式,盘活了舞台空间,外化了人物心灵。
扮演狗儿爷的是梅花奖得主李小雄,他的表演质朴而有激情,符合人物性格。他将狗儿爷发财致富的野心、遭受打击后的疯癫表演得活灵活现。剧中这个人物跳进跳出,经常转换,但李小雄却能做到入情入理,表演得游刃有余,并充分发挥了秦腔独有的高亢与雄浑的唱腔,将狗儿爷对土地的极致化、极端化的情感以及其自身老实却又狡黠的一面表现得入木三分,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