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落山,霞光将大海子湖边的草甸、山冈映得一片金黄,蔚蓝的天空中出现了一群黑点。黑点渐渐向湖边降落,汇聚成一条优雅的黑色弧线划过半空。渐渐地能看到一对对舞动的翅膀,听到越来越密集的“哦哦哦”的叫声,这是一群黑颈鹤回来了,它们排成一线,有秩序地降落在大海子湖边的一片浅滩上,亭亭玉立。
这是乍暖还寒的二月,记者在云南省昭通市昭阳区大山包乡大海子湖看到的黑颈鹤归宿湖边的情景。在呼啸的寒风中,记者感受到了《诗经》中“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描述的诗意。
黑颈鹤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又称为“藏鹤”“高原鹤”,大山包乡村民们把它称为“雁鹅”,全世界仅有8000多只黑颈鹤,到大山包越冬的就有1300多只,是国内已知的最大黑颈鹤种群。
凌晨天未亮,大海子湖西岸大堤上就挤满了从各地赶来看黑颈鹤和日出的游客,喧闹声、鸣笛声和车灯惊扰了黑颈鹤,迫使它们提前飞离了湖边。太阳出来时,湖边已空无一鹤。
“它们中午会回来的,下午1点钟我要去给它们投食。”年已六旬的护鹤员董玉南一边告诉记者,一边捧着两大块豆腐到门外晾晒。董玉南是大山包乡车路村大海子村小组的村民,据她回忆,黑颈鹤来大山包过冬已经几十年了,大山包黑颈鹤自然保护区成立之前,见到有人捕猎黑颈鹤,她都会上前阻止。1992年,她就被刚成立不久的自然保护区聘请为护鹤员,在守护黑颈鹤的同时,还负责给黑颈鹤投食。有时从保护站领取的苞谷不够黑颈鹤吃,她就把家里的荞麦、洋芋(土豆)背去喂黑颈鹤。其他人一走近黑颈鹤,黑颈鹤便会四散而逃,她一来投食,黑颈鹤便簇拥在她身旁。她与黑颈鹤成了好朋友。2004年以来,董玉南的儿媳陈光会接任护鹤员,她和儿子赵强也一起协助护鹤、喂鹤和打扫景区卫生,成了义务护鹤员。他们每天还要统计湖边黑颈鹤的数目,向保护区的保护站报告。
“现在来的雁鹅比以前多了,我喜欢雁鹅。”护鹤员的补助很微薄,全家的经济来源主要来自湖边一个设施简陋的客栈“鹤来居”。客栈门旁墙上贴着一张用喂鹤照片制作的巨幅食宿广告,广告画面不仅有在雪地翩翩起舞的黑颈鹤,有正在喂食的陈光会,还有一行醒目的大字:“两代护鹤人家”。护鹤,成为客栈的招牌,也是他们全家的骄傲。
在大山包,爱鹤护鹤的人不只是护鹤员,爱鹤护鹤已经深入大山包所有乡亲的心中。种有荞麦、苞谷和土豆的庄稼地,是黑颈鹤最爱来觅食的地方,没有人会伤害黑颈鹤。大山包乡还有一个黑颈鹤聚集的跳墩湖,记者来到鸡公山旁的跳墩湖畔,遇到跳墩河村12岁的男孩杨超,他正牵着家里的马招徕骑马生意。
“会不会有人来打黑颈鹤?”记者问小杨超。
“不会有人打,雁鹅是受国家保护的!”小杨超肯定地说。
小杨超还自豪地告诉记者,去年冬天他和爸爸杨德旺发现了一只翅膀折断了的黑颈鹤,就从家里找来纱布为黑颈鹤包扎伤口,然后一起把这只黑颈鹤送到了派出所。
大山包的村民们还比较贫困,但冬春来临的黑颈鹤给村民们带来了脱贫的希望,许多村民开客栈或进行骑马服务,当地政府也把乡政府所在地打造成一个漂亮的旅游小镇。但是蜂拥而至的游客、简陋的景区设施、稍显混乱的管理,威胁着黑颈鹤飞翔万里才找到的世外桃源。而护鹤与种植、退耕与补偿等方面的矛盾,也让村民们十分纠结。有村民告诉记者,前两年当地大量种植玛咖,因为食物减少,来大山包的黑颈鹤减少到几百只,去年以来因为玛咖价跌而恢复种粮食后,来大山包的黑颈鹤才增加到1000多只。
大山包凛冽的寒风中又传来黑颈鹤急促的鸣叫,似是欢快,又似是焦虑,为这美丽而又珍贵的家园。
(本报记者 张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