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华人至高无上的节日。春节少不了忙,忙年是传统,还是一种乐趣,更是一种情感。年货是忙年的重头戏,五花八门,有吃的、穿的、戴的、用的、玩的,还有实实在在的“压岁钱”“磕头钱”,现如今又诞生了微信红包之类的新潮玩意。
买什么不买什么,取决于荷包的厚薄,然而其中包含的情却未必和物品的贵贱有关。当年杨白劳给喜儿扯了二尺红头绳,准备“欢欢喜喜过个年”。二尺红头绳,搁今天看算什么?但在杨白劳和喜儿心里,这就是最好的年货,那里面饱含着深深的父女之情。改革开放前,大多数人家的年货比较简单,有条件的给孩子做件新衣服,买双新鞋,条件差的也会把旧衣服翻翻新,或者洗洗熨熨,让孩子穿得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出门拜年。浓浓的亲情,体现在一针一线一丝一扣上。年夜饭是团圆饭,不管穷富,举全家之力,一定要丰盛。荤多荤少没关系,但怎么也要七个盘子八个碗,凑个吉利数,好听又好看,哪怕小葱拌咸菜也不嫌寒碜。全家人欢欢喜喜坐在一起,一年的辛劳化作这一晚的幸福,一股暖流直往心头涌。
中国人讲究“礼道”,礼尚往来是必须的。平时亲戚好友之间淡如水就罢了,过年这样的大节不互相意思意思,实在说不过去。然而,送什么一要看对象,二要掂量能力。看长辈,要大方些,不过在过去的那个时代,两斤点心一斤茶叶就算是大礼了,一般的也就几个苹果,几个梨的事儿,网兜一拎,鼓鼓囊囊,清清亮亮,并不觉得掉价。那年月来往的大都是亲戚里道,你送我,我送你,有来无往非礼也,若没有这个环节,联系可能就中断了,情谊就流失了。所以,那时送年货送的是亲情,走动的是感情。
那时,邻里之间也会走动,但未必送东西,原因很简单,彼此都不富裕,有点好东西都看作稀罕物,哪舍得送出去?不过也有例外。那年,大院里一位老家是山东即墨的邻居,过了小年满面愁容。一问,白鳞鱼一直没着落。原来,即墨有年夜饭吃白鳞鱼的传统。年三十,饭桌上有条白鳞鱼,预示着一年好兆头。所以,置办年货时,别的都可以忽略,白鳞鱼一定要有。偏偏那年的春节前夕,白鳞鱼紧俏,到处都买不着。邻居的老爹八十多岁了,身体一直不好,那些天似乎更虚弱了,老早就嘟囔,说今年恐怕是最后一次吃白鳞鱼了。邻居挨家求拜,希望能帮忙弄到条白鳞鱼。一直到年三十下午,正沮丧时,另一位邻居敲开了她家的门,手里居然拎着一条白鳞鱼!原来那位邻居的女儿谈了个对象,准女婿来送年货,里面竟有条白鳞鱼。真是喜从天降,邻居感激话不知说了多少。最有意思的是,她那病怏怏的老爹,过了这个春节,一气又活了三年多。几十年过去了,邻居每每回忆起此事,都说那是她这辈子接受的最大的人情、最好的年货。那是一片温情和善心啊!
如今,人们的日子逐渐好起来,年货的档次也水涨船高。年轻人一年到头不知要换多少新衣,不是名牌不是流行款式还看不上眼。鸡鸭鱼肉早被打入家常便饭的行列,平时就没断着吃,年夜饭若再当主打,似乎有些掉份,怎么也要搭配些“山珍海味”。“人情”不仅没断,反而更加被重视,当然,这里面有钱袋子鼓起来、“不差钱”的原因,也不排除有人发家致富愿意炫耀显摆的因素。另外,“人情”也似乎变得越来越多,一大堆非亲非故的“朋友”成了年货的主送对象,亲戚里道反而成了“点缀”“陪衬”。档次高了,花样多了,但年货的味道也变了,不再如从前那么有滋味。
许多人还是怀念以前热热闹闹的忙年。那时经济条件虽然差,但人很单纯。商场里,集市上,小摊旁,人们攥着不多的钱,算计来算计去,买最需要的东西。然后,是那样的珍惜,那样的兴奋,那种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情感滋润着心田。如今想来,依然令人回味弥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