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熟稔的乡音

    【山谷回音】

    夜，湿湿的。

    雨，静静的。

    一团黄晕的光，斜斜地笼在窗前的海棠上。一点温柔，几点玲珑。

    案头刚泡好的铁观音，氤氲着淡淡的雾气，丝丝缕缕地蜿蜒而上，在漫漫溢开的清香里，我的思绪开始翻飞。我的故乡在川北广元女皇故里，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仿若清新的世外桃源，但又融汇着浓浓淡淡的现代生活气息。走在天曌山下利州城区的巷子里，一声熟稔的乡音，伴着亲切的微笑，总会触动人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一条窄巷子，长长的，在东山斜坡上。那些瓦屋顶木板老屋，掩映在十几棵大树下。漫步老街，从两旁的老屋里，或是那些露出天窗的阁楼上传来绵绵的戏曲声，丝丝缕缕的，如在云端上一般。走在离老屋一步之隔的街道上，生活中时常出现的一些闲适的画面会映入眼帘，比如一位老者悠闲地躺在老旧的藤椅上，眯着眼、打着拍子，自在地哼着戏曲，或是几位老太太聚在一起聊一些家长里短。近郊的农民把菜挑到街上，沿街叫卖，老太太们左挑挑右选选，蔬菜新鲜又便宜，还省了过马路去菜市场走一趟。

    黄昏的余晖一点点散去，卖卤菜的开始出摊了。下班回来的人，劳累了一天，此时独坐门前，摆好小桌，备好酒菜，自斟一杯酒，伴着夕阳，对着老街，慢慢啜饮。酒足饭饱之后，邀上老友一起在门前下上几盘棋，享受着“晚酒一两杯，夜棋三数局”的乐趣，或是几位爱说书的老人聚在一起，畅谈老街的故事，享受生活的欢愉。在巷口，有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女孩，每次见到我都嫣然一笑，“大哥，来一串”，声音低低的，眼镜片后面稚气的目光在微笑！听坐在夕阳下乘凉的老奶奶说，那女孩是个大学生，每逢假期就来这儿卖冰糖葫芦。

    晚饭后，酒足饭饱，在橘色的灯光中，迎着习习的凉风，伴着东山爽人的气息，踏着印满了无数人足迹的青石板，缓缓而行，间或观赏一下两旁的商品，与小商贩砍一番价格，真是充满了诗情画意。走在晕黄的路灯下，如同梦境一般。寂静中把老街连同那些湿润的青石板和布满苔痕的墙根砖缝一起读进去，你会觉得老街是有生命的。每一块砖瓦似乎都在向你述说着老街上的陈年旧事，于是，老街的气息会随着你的脚步漫溢开来。

    家乡最出名的小吃要数女皇蒸凉面。我家楼下就有一家夫妻凉面馆，老板娘是师傅，蒸面、切面、调味都是她一人操作，丈夫打下手跑堂。凉面呈长条形，色泽白净，柔软可口，绵韧不粘。我把凉面慢慢搅拌，那么多味道，要勾兑通透，才能产生奇佳效果。然后我再细嚼慢咽，发现它内含酸、甜、麻、辣、香五味。一碗吃下来，麻辣川味马上产生效应，使我感觉脸热嘴麻，额头冒汗。见此情景，老板娘给我端来一碗酸菜豆花稀饭，一碗下肚，中和了刚才的味道。难怪，周围的食客多是一碗凉面配一碗豆花稀饭，风味更佳。

    现在我老婆儿子也成了它的“铁杆粉丝”。在成都的父母和妹妹每次一听我要去，都会特地叫我带几碗凉面。我一出远门，就要为外地亲朋好友捎上几碗女皇蒸凉面，凉面和调料分开包装，一路小心翼翼，生怕压坏了凉面、弄漏了料包。

    秋日登上天曌山山顶，俯视脚下，四周的环形山峦，云雾缭绕，秋色层染，翠绿映衬着金黄，金黄烘托着丹艳，如一幅巨大的秋天写意山水，令人如临梦境，似入仙境。站在优美静谧的日月湖畔，远远望去，青山化桥云且渡，满目清幽神飞思。西风点过那暗绿粼动的湖水，令人不禁心旷神怡。

    夜风拂过，窗外湿润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故乡天曌山的山水，涤荡了我的身心，滋养了我的灵魂，让我一直用美的眼睛和隽永的笔触，不断地去发现和传播那永恒的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