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在松阳缓缓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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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上、花开、缓缓归，吴越王钱镠与王妃的爱情传说，成了民宿“酉田花开”的客房名字。这家民宿的主人也同样有一个美好的故事：男主人林森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朵儿，但过敏体质的朵儿因为城市的雾霾，每次咳嗽都要一两个月才能好；一次机缘巧合，林森带着女儿来到浙江松阳的一个传统村落——酉田村，这里花开遍地，天朗气清，朵儿喜欢这里；回到城市，思考良久，林森辞去工作，和妻子金瑜一起来到酉田，开了这家民宿，里面还有一个“朵儿咖啡馆”——由当地村民废弃的牛栏改造而成。

    相比之下，松阳界首村“福满堂”的故事可能没这么文艺：这个完好地保留着一条宋代古驿道的村子，拥有民居、家祠、禹王宫等明清古建筑群，当地村民刘芳德用自己家族的老屋，开办了这家民宿。也许没有咖啡和音乐，但裹着梅干菜的玉米饼的香味早就飘到了老屋之外。刘芳德说：“政府出钱帮我们修了老屋，我们自己出钱做软装，就开了这家店，前两天还有北京来的客人过来住呢！”

    在松阳县城的老街，每逢周四晚上7点，咿咿呀呀的戏曲就会准时在由老电影院改造的非遗馆中响起，成为街坊邻居饭后的免费休闲去处。这条青石板铺地的老街两侧，理发店、五金店、金铺银铺……在昏暗的灯笼照明下，一如几十年前的模样。在非遗馆的对面，一家名叫“茑舍”的民宿，庭院深深。冬天的茑舍，深阔的老屋入住率不高，显得有些清冷。

   民宿，正在松阳缓缓生长。

    为什么要做民宿？

    11月22日，由国家文物局指导、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主办、中共浙江省松阳县委、松阳县人民政府承办的第八届“薪火相传——传统村落守护者”颁奖仪式在浙江省松阳县举行。而在这不久前，一群民宿主人也来到松阳参加第二届“互联网+美丽乡村”发展论坛，其中就有酉田花开的创始人金瑜和茑舍的联合创始人杨慧娟。

    松阳传统村落资源富集，是住建部、国家文物局认定的传统村落保护整县推进试点县。今年，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在松阳实施了以资助传统村落中私人产权文物建筑维修为主要内容的“拯救老屋行动”，目前已有105幢老屋申报，42幢老屋开工，基本完工的6幢。

    为什么要做民宿？金瑜说：“做民宿是一个善意的小美好，这种美好来自你在别人的土地上从事商业活动的同时，也给当地带来一些东西，用我们的设计给当地带来一些发展。”刘芳德说：“老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政府给我们花钱修了，正好能用上。”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住建部传统村落保护和发展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罗德胤介绍，在欧洲，乡村遗产可以自由买卖，使其成为一种市场活跃的投资品；在中国，外来人士租赁修缮老屋后，升值的部分在将来并不归于他，所以必须设法赚回成本，开民宿就成为一种不错的选择。

    外来主人和本地村民，开办的民宿各有优点。罗德胤说：“一般外来主人的销售网络比较好，设计水平、服务水平也比较专业；本地村民的成本低，房价便宜，更有乡野气息。”

    而罗德胤更重视的，是民宿的教育意义——让保护乡村遗产的观念被村民接受。在欧洲，乡村遗产的保护是由城市精英完成的：他们有能力、有意愿直接买下老屋，花钱修缮，平常在城里上班，周末来乡下度假；在中国，老屋的产权在村民手中，短期内不可能大量被城市精英接管。

    那如何让村民接受遗产保护的观念呢？罗德胤说：“观念的普及自上而下有一个过程，很难跨越。你对村民说多少道理都没有用，但一个村子只要有一家民宿立在那儿、能够生存比较长的一段时间，那么整个村子的老屋就可能留下来——村民一看老屋可以这么利用，自然就不拆了，还会自发去保护。”

    为什么要扶持民宿？

    “市场起步的时候，外来的民宿主人尚在犹豫，那政府就要培育这个市场，这比政府直接掏钱维修、保护这些老屋更省钱更有效，由政府和民宿主人共同承担风险和效益。”罗德胤说，“政府应该扶持这些民宿主人，让民宿生存得更好，因为他们实际上在用自己的钱担当保护老屋的先锋，替我们做一个实验，这是很了不起的。”

    松阳政府也的确在极力扶持民宿。

    松阳县委在2013年的一份文件中就明确提出，“支持原住户改造利用传统民居发展特色经营……对改造利用传统民居发展特色经营的，按照传统民居改造利用的有关政策给予奖补”，“引导社会资本参与历史文化村落保护利用……在不破坏原有风貌的前提下，改造内部设施用于休闲度假，发展特色经营，并享受相应的奖补政策”。

    2016年2月5日，《松阳县关于推进民宿经济发展实施意见（试行）》明确了民宿发展的目标任务：到2020年，力争达到民宿床位10000张，建成乡村特色民宿示范乡镇5个、乡村特色民宿示范村30个、乡村特色示范点100家，营业总收入4亿元。

    该实施意见还对民宿的改造、经营、营销补助都做了细则，比如，“民宿等级评定后，1年内接待游客达到500人次，且营业额达到15万元以上，分别给予一星级民宿0.5万元、二星级民宿1万元、三星级民宿2万元、四星级民宿4万元、五星级民宿6万元的补助”。

    可见，当地政府和村民都知道，老屋变成民宿还不够，关键还得有人来住。

    为什么要来农村？

    很多人来到“茑舍”会问，这儿有什么好玩的？为什么我要来这儿？杨慧娟说：“我把茑舍盖起来了，想给大家一些之前没有体验到的东西。比如老街，老街有很多温暖的、过去的、童年的东西，他们来到这里可以唤醒很多美好的回忆。这种感觉呈现到客人面前，客人会觉得这里真好，会有很多向往和期盼。他们在老街里逛，或去古村落，他们会觉得，这是生活的本质。”

    松阳县委书记王峻介绍，目前全县改造了143幢传统民居，有81幢已经具备经营条件，其中不乏一批品质还不错的民宿。“民宿，不仅在宿，还在于民，就要重视生活的真实性、文化性、持续性。如何结合地方产业、传统文化和特色民俗发展文化民宿，如‘红糖工坊+民宿’‘契约博物馆+民宿’‘木偶剧团+民宿’‘茶叶作坊+民宿’，这是眼下松阳要开创探索的——形成一个整体的‘+民宿’观念和系列产品。”

    杨良海，一款民宿预定App的CEO。他说，从平台数据看，感觉现在中国的民宿可能处于一个红利期，松阳比较高端的精品民宿在平台上的预订量是最大的。一款客栈房态管理系统的创始人七万也表示，在整体入住率的分布上，高端市场——700元平均房价以上的市场，平均入住率要高于整体。

    罗德胤分析，由老屋改造的民宿贵，目前来看是一个必然现象。因为房屋修缮成本高，入住淡旺季明显，而且往往一家民宿至多也不过十几间客房。但对一个村子来说，民宿的发展不仅是一家的生意，带动的是一个村子的产业链。民宿周边的村民可以“蹭热点”，比如开饭馆、茶室、商店，或者发展其他乡村旅游项目；精品民宿本身也是吸引游客到来的原因。

    民宿，正在松阳缓缓生长。

    江南，不只有钱塘西子、姑苏寒山，《中国国家地理》杂志曾以“一片残存的江南田园”来形容松阳。这个最后的江南秘境，民宿都开好了，田园不芜，不妨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