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民族歌剧笔谈】
民族歌剧的创作与发展,关键是创作。虽然说歌剧是综合艺术,但创作的关键还是一度创作,尤其是音乐创作。目前的现实是:有兴趣于歌剧创作的作曲家为数不少,但有兴趣在民族歌剧创作道路上继续探索的作曲家似乎不多,似乎不太踊跃;抵触或漠视民族歌剧的作曲家也不是没有;甚至还有些正在从事歌剧创作的作曲家,连中国歌剧、民族歌剧的基本概况储备都不足,文学和戏剧的修养也不够。而主管部门的负责人,对专业领域的领悟往往还停留在向作曲家提出写好一首主题歌的要求,却不能起到约束、制约(节制)或调整的作用。某日晚餐上,有人唱了一段“沈养斋”,过了半晌,在座的一位作曲家说“你这段放在《江姐》里比较合适”,别人笑答“就是《江姐》的唱段”。作曲家方悟似有失言。去年首演的《方志敏》,现在还在修改,要求出现能传唱的主题歌,对谙熟旋律的作曲家来讲,都是难度不小的题目。遥想当年,劫夫写《革命人永远是年轻》时,不知是不是也有领导的授意或指令,但起码有他的文化自觉,自觉地写出了这么脍炙人口的唱段。现在的作曲家,手头活儿多,不怕活儿多,带着弟子、门徒、“枪手”一起干活的居多;两部以上作品创作同步进行的居多;赶活儿、赶任务的居多;案头准备时间少,体验生活少(更不要说深入生活)。“五天写一部歌剧”(还不用帮手),已不是笑谈,但亦可当作笑谈来看。因为笑谈则可,批评不得,作曲家的屁股更摸不得。“晚会风”在歌剧创作中仍有很深的痕迹。
这些年,我兼做歌剧研究会的一些工作,得以应邀到各地观摩新创作的歌剧和音乐剧。有的院团领导、作者,与我较熟,先发来剧本听意见,或一起研讨。有些剧本,我都存有至少两稿。一批歌剧新作,我都有不同程度的介入。从制作人、剧目统筹到宣传统筹、指挥助理、撰写评论的事都做。多数剧目,只是首演时去观看(尽量或有针对性地看两场),往往是今天看戏明天座谈,听到的是好话多,恭维话多(包括吹捧),自己的发言谈不深谈不透,也未必谈得都准。批评时一定要慎重、要慎而又慎,弹无虚发,但是不能全发,不能全都射出去。如果那样做,以后就没人邀请看戏了。以我现在的经济能力,完全自费观看歌剧是没有那个能力的。我想,批评这个环节,如果早一点介入某个戏,如在音乐创作结束的段落,其实是可以转化为建议的。但是很少有院团肯这样安排,求快求成或我行我素的意识现在太盛。在这种情况下,座谈会或研讨会有时已成了摆设。歌研会眼下形同虚设,可否由宣传、文化主管部门牵头,组成一个指导小组,对各地各院团民族歌剧的创作,从立项、遴选创作人员,到阶段性进展都给予专业性的指导或建议。当然,这个小组,乃至宣传、文化主管部门,应对民族歌剧的概念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对其发展有一定的政策把握。党校、行政学院似乎都没有相应的课程,文化管理干部学院能不能开设?学员以厅局级干部为主,专讲民族歌剧或民族文化,似可考虑。
要注意避免把中国歌剧都列入民族歌剧范畴的观念。自2008年以来,我们许多人都认为中国歌剧已进入一个多元发展的阶段,民族歌剧是多元中的一元,也应当是重要的一元,但似乎还不能将民族歌剧与中国歌剧画等号。上海曾搞“民族歌剧演唱大赛”(曾拟名“红色歌剧”),曲目是上海歌剧院出的,我看过后,提了两点意见;一是有些曲目不是出自民族歌剧,建议删除;二是男声唱段一个都没有,建议增补。意见托人在筹备会上转述,当即被院方拒绝。误导和自欺欺人,对民族歌剧的发展都没有益处。
民族歌剧的定义,似也当有所拓宽。居其宏在《中国歌剧音乐剧创作历史与现状研究》一书中指出,中国歌剧创作的基本经验大致有九条:广纳博收的艺术胸怀;以我为主的创造意识;贴近时代的题材选择;剧、诗并茂的剧本文学;鲜明浓郁的民族风格;声乐为主的歌剧范式;如歌旋律至上的音乐思维;雅俗共赏的审美取向;神形兼备、歌演俱佳的表演艺术。他认为,将它们体现得最全面、最彻底的,首推民族歌剧。在音乐创作上,运用戏曲板腔体结构创作主要人物核心咏叹调,以揭示歌剧主人公的丰富情感、复杂心理层次及其内在冲突。这种音乐戏剧性思维是对人类歌剧艺术的贡献。
胡士平的概括更为简洁:戏剧与音乐并重;有说有唱;民族咏叹调创立(还有精致的主题歌);民族歌剧表演体系的建立(以郭兰英等人为代表);戏、歌、诗、舞、乐协调发展;乐队音乐的逐步重视。
对民族歌剧优秀保留剧目的传播和推广,也应在日程安排上趋向常态化。集中的展演、歌剧节中的一定比例,都是可以考虑做的。我想特别赞许的是湖北省歌剧舞剧院,该院的《洪湖赤卫队》今年上半年完成了在南宁、兰州两个城市的进校园演出,深受欢迎。这让我想到“进校园”的曲目、剧目和院团安排的问题,歌剧,都有哪些在进校园?是不是都适合于青年学子?且不细论。湖北省歌开办的《洪湖赤卫队》青年表演人才培训班,40名学员中,本院青年演员17人,来自全国6所音乐艺术院校的在读(个别已毕业)研究生14人。研究生所占比例之大,超出我的预计。这个做法值得提倡、继续和推广。
民族歌剧曾经根深叶茂,也多年营养不良。70年后,我们从《白毛女》再起步,在发扬传统的同时,创作新戏、培育新人及理论跟进是同等重要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