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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6年12月04日 星期日

    笃厚蕴藉 朴拙平淡

    ——陈半丁的人生和艺术

    作者:朱京生 《光明日报》( 2016年12月04日 11版)
    共向和平(中国画) 陈半丁
    风尘三侠(中国画)陈半丁
    题画(书法) 陈半丁
    瓶花(中国画) 陈半丁
    陈年(篆刻) 吴昌硕、陈半丁
    印不让人(篆刻) 陈半丁

        【典藏活化】

     

        20世纪中国艺术史上,有“京派”“海派”“岭南派”三足鼎立一说,每一派又都有各自的代表人物,然而对各派之间的渊源流变、互动关系很多人就未必了然。细心的观众可以从近日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陈半丁诞辰140周年纪念展”上,窥见不同画派之间成员流动变化、相互作用的历史。

     

    从绍兴孤儿到海派弟子

     

        陈半丁(1876—1970),名年,因双生,后号半丁。绍兴柯桥人,世代以行医务农为业。其6岁丧母,9岁时父亲和外祖母又相继去世,转由叔婶收养,学业中断,平日挑担、务农、摆摊、织带无所不做。14岁被赶出家门,幸遇姑父将他带往兰溪,先后在大来商店和一家钱庄做学徒,虽饱受人间苦难,但“嗜书画入骨,饥饿犹不顾也”。19岁回到故里,恰逢表叔吴隐(石潜)返乡,遂被带到上海严信厚(小舫)家的小长芦馆做伙计。

     

        陈半丁在上海以拓印、刻帖及楹联为生,业余时间一心学画不止,然苦无师承,力绝摸索,难期进境。不久,严家聘请了吴昌硕(缶翁)、蒲华(作英)等海上著名书画家,所谓“旦夕得同室深研,有十年之久,获益匪浅”。《陈年》一印,刻于陈半丁到上海后的第三年即1898年,由边款可知此印系由吴昌硕篆写印稿,陈半丁刻成,刀法有不够成熟的地方,但已不是初弄铁笔了,或许有一两年的印龄,也未可知。在我看来,这样一方尚显稚嫩的印作,价值有三:第一,这是目前所见陈半丁最早的篆刻作品;第二,是陈半丁与海派结缘的一个铁证;第三,这种“吴篆陈刻”的方式,是否是缶翁篆刻教学的独特方法?六年以后同样一方名章《陈年》,由半丁独立完成,章法妥帖,刀法也爽劲了许多,与前一方已不可同日而语。

     

        其间陈半丁曾往任伯年(颐)处补习翎毛、人物,可惜不足一年,任伯年便故去。《风尘三侠》带有明显的任伯年风格,有了相当水平,人物画得非常传神。款由蒲华所落,曰:“风尘三侠,静山作。作英题。”这张陈半丁最早的绘画作品,是海上小长庐馆那段画史极为难得的实物资料,也间接印证陈半丁向任伯年学过人物、翎毛这一史实。关于这张作品的创作年代,应该在陈半丁来沪(1895)以后到离沪(1906)之间。

     

        之外,陈半丁还得“海上名人如吴榖祥、吴石仙、金瞎牛、高邕之、胡菊邻、杨伯润、陆廉夫、费余伯、黄山寿诸辈多方评论,方知笔情墨趣,用意立法,超逸枯润与气味神韵,虚灵巧拙之奥”。海上十年,陈半丁既全面继承了吴昌硕书画印的衣钵,又得任伯年人物、翎毛的真传,还有转益多师的博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1906年,他应邀在宁波会馆作画,与金城(北楼)偶遇,金城甚为叹服,遂力邀陈半丁北上。

     

    从海派后劲到京派领军人物

     

        刚到北京的陈半丁,寓居金城家中。后因画吴可读像,被推荐到肃亲王那里,得到赏识,待为上宾。陈半丁恪守先人遗训:一不做官,二不入幕,自言“清风明月是家传”,只是一心专门做艺术。

     

        在清末民初,他先后成为无声诗社、宣南画社、冰社、造型美术研究会成员,中国画学研究会评议,国立北平艺专教授,成为“南风北渐”的重要画家,又为“南风北变”以及“京派”的形成作出贡献。他与陈师曾一样,同样有功于齐白石的“衰年变法”。梅兰芳早在清末就拜他为师学画,名媛江南苹、陆小曼、凌叔华都是他的弟子,张学良还向他学过梅花。在陈师曾、金城相继去世后,陈半丁于1927年当选中国画学研究会副会长。这标志着他开始跻身“京派”的领军人物行列。他与会长周肇祥一同改组画会,继续倡导精研古法,博采新知,先求根本之稳固,然后发展本能,对于浪漫伧野之习,深拒而严绝,以保国画之精神,形成了20世纪中与海派、岭南派鼎足而立的“京派”绘画。

     

        北平沦陷后,他辞去了国立北平艺专的教授之职,刻《强其骨》《不使孽钱》二印为座右铭,坚持以卖画刻印为生。抗战胜利后,周肇祥由于与日伪的关系,在政治上失去地位,影响力逐渐下降乃至消失,陈半丁的作用更加凸显。目睹国民党接收大员的腐败和给黎民百姓造成的痛苦后,陈半丁常用作品给予抨击,他刻《只见江山不见人》一印,在边款中指出:“胜利尚非实,更何况人乎?一群无耻(之徒),禽兽不如也。”并对国民党政府希望他去南京举办展览的邀请予以拒绝。北平解放前夕,陈半丁选择留下,他“与邓宝珊、马占山差不多每晚在马家为解决和平问题,热诚参加活动”。可见陈半丁对北平的和平解放,也尽了自己一份心力。

     

        新中国成立后,陈半丁迎来了艺术创作的春天,也迎来了人生中最为辉煌的阶段。他被聘为中央文史馆馆员、文字改革委员会委员、中尼友好协会会员,当选为全国政协委员,出任北京画院副院长、北京中国画研究会会长等职,有了更大的责任与担当。

     

        在1956年2月第二次全国政协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陈半丁提出《拟请专设研究中国画机关案》的提案,希望政府对于中国画“可以和中医中药一样,设立专门的研究机关,延揽各地专家讨论。并于综合大学、各级师范设立中国画系,分门研究。并多方设法汇集以往优良作品,做深入专门讨论。培养中年、青年画家,予以机会和策励。以扭转轻视国画的成见,打开中国画的出路”。陈半丁的提案,引起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重视,最终北京中国画院得以在1957年5月14日正式成立,这对新中国的国画创作和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之后,广东、上海、江苏等地相继成立了画院。

     

        诚如陈半丁自己所言:“我也算是国画界一个关心国事的。”由于他的地位和影响,更由于他率真的性格和对国画的感情,使他成为北京画坛有着重大担当的领军人物。

     

    从博学厚养到真我之境

     

        正如启功指出的:“我看陈老先生的画,却不像赵云壑诸先生那么亦步亦趋,这也可以见到陈老先生的创作态度,吃进口里,消化在胃里,营养在身上。这是科学的学习方法,也是艺术修养的原则吧!”确实如此,在陈半丁的花卉作品中,吴昌硕的影子日益淡化,这与其溯源明清文人画传统有关,也与其书风由碑入帖的转变有关。部分作品初视似胎息缶翁,其实在气息上完全不同。缶翁以石鼓文入画,有疏朴粗犷之气,半丁以具书卷气息的帖书入画,这也是半丁画作的最大特点。所谓“尽得力于缶翁者,而清隽过之”。这在“吴派”弟子中是不多见的。

     

        陈半丁秉持儒家“中道”的观念,晚年的艺术更充分地体现了温柔敦厚、中和平正的美学原则,在艺术创作上表现为蕴藉含蓄,深郁笃厚,朴拙平淡,生动自然。不过多强调自我和个性,发纤浓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自然沉静,润物无声。唯其静,故入人至深,唯其无我,方是大家,这也是真我之境。

     

        新中国成立后,政协礼堂、北京饭店等处,需要布置大量超常尺寸的艺术作品,陈半丁创作大画的卓越功力得以发挥,留下了大量我们鲜为一见的儒雅清新、潇洒自然、气象恢宏的鸿篇巨制。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共向和平》《春满乾坤》等一批巨幅杰作,依然陈设在钓鱼台国宾馆和政协礼堂等重要场合。

     

        陈半丁的书法由缶翁入,复师诸多明清文人画家之书,完成了由碑入帖的转换;再溯源“二王”,笔笔中锋,点画精整而内敛;后由米芾出,使笔锋收、放、聚、散自如,书风一变为流润放纵、意趣横生;晚年复生出宽展平和与仓满老辣相参的境界。陈半丁书法为画名所掩,其实他立于百年一流书家行列,绝无愧色。

     

        陈半丁的篆刻,在缶翁的基础上上溯吴让之,复更加广泛深入地师法秦汉及先秦古玺,极富变化。在样式丰富多变的同时,又能统一于含蓄厚重之中。他放弃了吴昌硕的“钝刀硬入”和“锥凿做印”,又不取齐白石的单刀(复刀)猛冲,而采取工写之间既爽利又含蓄抒情的刀法。早年章法颇多奇构,晚年印风一变为朴拙淳厚,章法不复作大疏密和欹斜之状,刀法似冲似切似疾似徐,不椎凿做作而已臻浑茫、浪漫、天成之境。

     

        纵观陈半丁的艺术世界,无论是花卉、山水、翎毛、人物,还是书法、篆刻,都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且合辙于中华文化“雅正”“中和”的正脉,他是在“深造求通”道路上辛勤的跋涉者和探索者,一方面心仪传统的文人笔墨,另一方面又深谙大众的审美心理,将文人之雅与市民之俗相融合,因而迎得了各个阶层的喜好,堪称20世纪不可多得的诗、书、画、印兼擅的艺术大家。

     

        诚如学界众多专家指出的,当代中国画的现状,工笔画往往流于制作,而“写意画就是粗笔大抹,没有写意精神,更没有笔墨的韵味与意境,粗制滥造,千篇一律,没有出现高峰”,“和陈半丁、齐白石这些老一代的画家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最根本的问题就是传统文化修养的匮乏”。因此“陈半丁诞辰140周年纪念展”虽“仰之弥高,钻之弥坚”,但可以视作医治当代画坛怪象的一服良药。通过近距离考察、观摩陈半丁全面的修养,深湛的笔墨功力,严谨的创作态度,人们从中或许能得到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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