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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6年11月14日 星期一

    乡村日常生活的黏稠感

    ——读长篇小说《陌上》

    作者:贺绍俊 《光明日报》( 2016年11月14日 13版)

        【新作过眼】   

     

        《陌上》(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6年10月出版)这个书名引起了我的兴趣,这是一个在古代文言文中常见的词语,现代汉语几乎不使用它了。但这部小说写的是当代乡村生活,如果把书名翻译成当代白话,就应该是“乡间小路上”。从“陌上”走到“乡间小路上”,走了上千年,这期间早已物换星移、沧海桑田,然而那条乡间小路隐约还在。因此付秀莹的这部写华北某一村子日常生活的小说,冠以“陌上”的名称,倒不是说今日的乡村还遗留着古人行走的小路,而是不妨将此看成是一个隐喻。它隐喻着一条精神上的乡村之路,穿越了现代化的狂风暴雨,直到今天,仍然蜿蜒在我们的文学版图中。付秀莹虽然很年轻,但她并没有像众多年轻人那样追逐城市的现代生活,而是愿意驻足在这条路上,她告诉人们,“陌上”的人情依然很温暖。

     

        《陌上》是一幅芳村的风俗画,而且是日常生活的风俗画。为了突出风俗画的效果,付秀莹采取了一种特别的小说叙述方式。她不是安排一个情节性强的故事,也没有一个贯穿始终的中心人物,而是以散点透视的方法记录下芳村里各家各户的生活场景。她像一名芳村的主人,热情地邀请读者到每一家去串门做客。或者说她就像一名贴心的心理师,倾听每一位兄弟姐妹的唠叨,他们在诉说夫妻间、婆媳间的矛盾,以及生活中的困难和烦恼,而付秀莹则能一一解开他们的心结。《陌上》说起来不过讲述的是村子里的家事琐事,很小很小,但乡村老百姓的日子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付秀莹就把乡村老百姓的过日子写进了她的小说。这正是她的厉害之处。作家写小说总指望小说能给读者带来惊异,所以要把日常生活传奇化、戏剧化。付秀莹偏偏只写普通农民日常地过日子,她写的是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写院里的鸡,写屋里的娃。她与小说中的人物一起过日子,她告诉人们:“日子过得好与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作家一般都尽量避开平常写神奇,而付秀莹却直奔平常而去。她之所以敢于这么写,是因为她悟到了日常生活的韵味。小说的情节看上去很散,相互之间也没有太多的关联,这是乡村老百姓过日子的常态,但付秀莹把常态中的韵味充分写了出来,这种韵味就像黏合剂,它赋予乡村日常生活黏稠感。在我看来,这种黏合剂就是乡村的伦理精神。

     

        在讨论乡土文学时,有一种观点比较普遍,即认为乡土叙述最重要的变化是对乡村的现代化书写。的确,在现代化和城市化的冲击下,乡村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乡土在消失,农民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乡村文化的衰败和乡土的困顿也成为当下乡土叙述的基本主题。这似乎也是时代变革下不可避免的趋势。但在这一趋势下,我发现也滋长出一种现代化崇拜和现代化焦虑的精神症候,这种精神症候导致作家迷失自我,被现代化观念牵着鼻子走。付秀莹是聪明的,她不去追逐现代化的思维模式,对现代化既不崇拜也不焦虑,而是以回望的方式,寻找那条曾经蜿蜒了上千年的“陌上”。她并不是没有看到现代化给乡村造成的变化,但她同时也发现:“年深日久,一些东西变了。一些东西没有变。或许,是永不再变的了吧。”反省当下的乡土叙述,也许一些作家过于悲观了些。他们看到了现代化的不可逆转,在为乡村文明唱一首挽歌。甚至有的作家认为乡土文学已经穷途末路了。付秀莹也许证明了乡土文学仍然具有开拓和发展的空间,她只是转换了一下身姿,便看到了另一番美妙的风景。那么她所看到的风景便是乡村伦理精神是如何支撑着普通老百姓好好过日子的,这一乡村伦理精神也正是付秀莹所发现的“永不再变的”的东西。

     

        乡村伦理精神就是乡村老百姓过日子的黏合剂,它让松散的、充满着各种矛盾的乡村日常生活变得黏稠起来。付秀莹不过是以最贴近生活真实的文学形象将这种乡村日常状态呈现了出来。对于乡村伦理精神的研究,也许是社会学家和理论学家应该做的事情。恰好最近年轻学者陈辉出版了他的研究著作《过日子:农民的生活伦理》,这是他对陕西某个村庄进行社会调查的成果。这部著作仿佛就是给小说《陌上》所做的理论注脚。乡村是以家庭为中心的生产生活方式,人们看重过日子,“过日子”既是对农民日常生活逻辑的生动写照,又是对传统小农生活伦理的高度概括。在陈辉看来,农民“过日子”不仅仅要解决生存问题,还必须有一种超越性的追求。如何让有死的一生具有价值,这是任何人必须面对的终极意义问题。对于农民而言,这种人生价值的基础有两个,一个是血缘,一个是地缘。正是血缘和地缘构成了乡村伦理精神的主调。付秀莹以小说的方式同样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而且她为过日子加进了更多的情感的因素,她让我们感受到,生活伦理最终要以情感的状态呈现出来,也以情感的状态解决问题。因为情感,便使得平常的日子变得更加滋润。当然,对于付秀莹来说,也许她过于依赖感性,她的人生经验的丰富性和深邃性缺乏理性的梳理,因而没有得到充分的展现。

     

        最后还得说说小说中的风景描写。曹文轩在评价这部小说时特别赞赏了其中的风景描写。风景对于乡土叙述来说的确太重要了。因为自然风景是乡村的基本构成,但自从20世纪50年代的农村题材创作起,作家们逐渐淡化了风景意识,而乡土叙述的衰落首先就是从风景的消失开始的。我相信正是出于这一原因,曹文轩才会强调《陌上》中风景描写的意义。而我想补充的是,即使是风景描写,付秀莹也显示出她的特别之处。事实上,在小说中几乎难以找到整段的、专门的风景描写,她是把自然景色当成是乡村生活的组成部分来处理的。在她的笔下,自然风景与人的生活和情绪融为一体,无论是山水,还是花草,都是芳村的成员,都在与村子里的人一起过日子。这样的书写也许是在向人们证明:乡村伦理是建立在大自然的基础之上的,只要大自然不会消失,乡村伦理精神就仍然会引导着乡村老百姓好好过日子。

     

        (作者系沈阳师范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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