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文化寻美之旅

    【论书杂谭】 

    散文作家陆绎广曾在20世纪90年代末出版了《乡关梦寻》，近期由沪上文汇出版社刊行的《渔樵的游吟》汇集了他的76篇散文，这些作品讴歌故乡淳朴的风土人情，书写赤子拳拳的寸草春晖和手足之情，寻觅乡邦源远流长文化传统中的人文遗产，描绘越中宝地俊秀灵动的自然景致，延续着他几十年来的文化乡思。

    《渔樵的游吟》致力于表现的，首先是浙东风土和物产滋养出的真挚朴实的乡风民情。《青涩童年》叙述作者儿时在海滨小镇宁海长街的客居生活，不回避自己与小镇顽童打架流血的场面，更尽情书写了小镇居民的急公好义。新中国成立后，作者一家打算回绍兴老家生活，但因父亲曾在旧的镇公所做过会计，全家归乡因此受阻。农会主任、那位与作者打架的顽童的父亲主动找到当地政府负责人做证，说作者父亲为人忠厚老实，从不欺负百姓，还做了不少好事，负责人于是给陆家放行。在中国传统社会，人们奉行着建立在人情事理之上的道义伦理，费孝通的《乡土社会》对此有很好的阐述。这位农会主任仗义执言，为陷入困境的旧职员辩护，乡土社会的正义伦理果真发生了作用，人性之善散发出熠熠的光彩。

    开掘绍兴历史上丰厚的人文精神遗产，也是陆绎广散文集《渔樵的游吟》的精神旨归，这是他对鲁迅精神传统的自觉承续。绍兴流淌出一条浩瀚的文化大河：西施、王充、王羲之、王献之、谢灵运、贺知章、陆游、王冕、陈洪绶、徐渭、张岱、章学诚、赵之谦、蔡元培、秋瑾、鲁迅、周作人、马寅初、谢晋等等，都在中国文化史上产生了影响。陆绎广欣慰于自身越人的文化身份，他的《故乡人事》如数家珍般叙述着绍兴史上的文化巨人及其功业，他的《车行会稽》回望司马迁、李白、王维、孟浩然、白居易等汉唐伟人游吟越中大地的足迹，他的《古越园林》娓娓而谈着大禹陵、越王宫、王羲之的兰亭、陆游的沈园等遗址的历史沧桑和文化意味。

    陆绎广在求学生涯中产生了对鲁迅的热爱，后来在生活和创作中他不断从鲁迅思想和文学遗产中吸取着精神营养。他的《你好，乌篷船》考证着《阿Q正传》《祝福》《故乡》等鲁迅作品中乌篷船出现的场景。《鲁迅巧用数字》探讨了鲁迅作品对数字的巧用及其刻画人物、表达情趣、渲染气氛等文学功能。《北京鲁迅故居》写了作者游览北京鲁迅故居的经历，在参观朱安卧室时，他对旧式婚姻牺牲品，鲁迅原配妻子的命运表示了深切同情，没有为伟人鲁迅而避讳朱安的真实存在。与鲁迅更为深刻的精神对话展示在《与死神谈心》里，作者回顾了自己儿时坠入深井的濒死恐惧，4次承受弟弟和姐妹早夭的痛苦，以及后来多次面临天灾和疾病夺命考验的特殊经历。已入晚境的作者想起了《祝福》女主人公祥林嫂对叙述者“我”关于灵魂有无的诘问，他读出了思想家鲁迅对死的超越感而豁然开悟，决定坦然面对生命的衰老和终局，从鲁迅身上学到了面对生死大事的泰然心态。

    在越中厚朴的乡土之下采掘人性资源，于家族艰难的生存故事里呈现人情温暖，从故乡绍兴悠久的历史中觅寻人文遗产，并把乡土、亲情和历史的书写交织在钟灵毓秀的自然背景上，陆绎广的《渔樵的游吟》引领读者走向了峰回路转、风光旖旎的寻美之旅。

    （作者系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