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白菜的水彩“肖像”

    【心像札记】

    我的灵感多来源于生活之中随处可见之物。国画家黄宾虹有云，“所谓师古人不若师造化，造化无穷，取之不尽”。对此我深有同感，觉得哪怕只是墙脚的一朵小花或者是灶台边被切了一角干枯了的老姜，都在用它们的颜色、姿态，甚至是气味向我诉说着一段生命的故事。

    那年冬天，特别冷的那段日子，我不再像秋天那样时常兴致勃勃出门写生，而是买了各种蔬菜泡在水里，每天对着它们描描画画，用画笔记录这些蔬菜的生长过程。我的创作初衷是希望用自己的作品感染到更多的人，当造化之物剥离了它们在人心里长期固化的实用价值，可以纯粹地关心其美学意味。

    白菜是冬天里最常见的蔬菜，从菜场里买回来后，我先为它画了一幅肖像。这时的它，层层叶片之间相互紧紧包裹着，样子显得生涩含蓄。完成之后，我找了一个白瓷笔洗，用水泡着，不出几天，白菜的叶片都绽放开了。光合作用使叶绿素增多，叶片的颜色由黄向绿变化着。

    我欣赏着它，觉得它看起来很像一朵盛放的绿牡丹。它的生长在持续，中间的花茎伸出叶片之外，顶端结了花苞。在作画时，我刻意拉大了其花茎的曲线，搭配上花茎四周上下翻动的叶片，好似生命的舞蹈。

    第四张，也就是这个系列的最后一张，花茎越发修长，它向顶端的黄色小花输送着养分，而曾经像花般绽放的叶片逐渐凋败。在画这一张时，我颇费工夫琢磨构图，根据构图需要来调整花茎的长短和弧度。在色彩上，整张画大面积色为蓝绿色，而顶端的黄色花簇自然会是画面中最先吸引眼球的部分。这也与大多数的花卉植物一致，当它开花了，花朵本身一定是视觉聚焦处。

    作为一个创作者，我在创作中，一定是最先考虑整体的外轮廓线，以及色彩的布局。在作为绘者的我眼中，花不是花，叶不是叶，它们都只是画面元素。然而，在绘画之外，我敬畏这些生灵，无论是廉价的白菜开出的黄色小花，还是富贵明艳的牡丹，它们浑然天成的造化之美，在我心中不分高下。正是我感受到了它们的生命力，同时把感受糅进了绘画技巧中，才使画面里的白菜不会死气沉沉。

    我有一间不大的画室，画室内外种了很多植物，每天重复着照料它们，觉得其乐无穷。就跟每天重复着绘画这件事儿，却也乐此不疲一般。我相信，在我不断的重复与沉浸中，会滋养出点到而止者得不到的体悟。我给它们浇水、除虫、剪枝的时候，就是和它们对话的时候，总觉得植物教给我很多道理。

    有些花在种下伊始，与花器之间比例和姿态搭配极好，可是不多日，它开始疯长或者败落了一些枝叶，不再适合原来的花器了。也有些植物，刚种下时是遗憾的，可是一段时间静静生长，它越发茂盛，和花器融为一体。

    植物对于我最大的魅力便是它们一直在生长变化，在我狭隘的审美视角下，它的美是有阶段性的，随时可能走向美的反面。而实际上，它整个的生长变化过程都是美的，富于生机。

    我不知道是绘画改变了我看待事物的方法，还是这样的心境让我更适合绘画，也许两者相互提携着，使我的生活清澈宁静。感谢绘画，感谢生活中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