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俊杰：用光影重现京剧之美

    【面孔】

    日前，3D全景声京剧电影《曹操与杨修》在沪开机，这部被誉为“新时期中国戏曲里程碑式的作品”终于被搬上大荧幕，这也是国家一级导演滕俊杰执导的第三部3D全景声京剧电影。

    此前，他成功执导了《霸王别姬》《萧何月下追韩信》两部京剧电影。前者作为中国首部3D全景声京剧电影，斩获2015年“金卢米埃尔奖”，这是中国电影首获这一世界级3D电影大奖。

    说起来，京剧与中国电影的渊源颇深。1905年，北京丰泰照相馆拍摄了由京剧大师谭鑫培主演的京剧电影《定军山》，这也成为中国电影的开山之作。一个多世纪后，同样由摄影出身的滕俊杰与当代京剧大师尚长荣联手，奉上首部全景声3D京剧电影《霸王别姬》。

    时过境迁。不同的是，那时，京剧正处于盛期，而无论世界电影还是中国电影都在蹒跚学步的阶段，中国电影选择以一部京剧起家，算是借京剧的东风来造势。如今，电影已然成为主流艺术形式，而京剧则在难言的没落之中。这一次，是京剧借电影之势。滕俊杰希望能为国粹京剧开辟一条走进年轻观众心中的路。

    这条路并不好走。但他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魄力。

    “痛点在哪里，发力点就应该在哪里，创新也就应该在哪里。”滕俊杰说。京剧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博大精深，就艺术本身来说，是炉火纯青的。但毋庸讳言，现在人们对京剧的关注度在日益减弱。特别是年轻人，虽知道京剧的文化地位，但就是不愿意看，属于“敬而远之”的态度。

    为了能让观众走进电影院，滕俊杰在拍摄前做了不少功课。在大学生中的调查结果显示，如果只把舞台京剧简单地搬上荧幕，大学生很少会来看。但如果用新的手段和方式来做这部电影，譬如用3D现场实拍的方式，年轻人说有兴趣，即便上当也会来一次。滕俊杰认为，如果看了这部电影，能给年轻人渗入一点京剧艺术的话，也就值了。

    3D电影在国内也并不是很新的技术，但绝大部分3D电影都是后期制作的，不是前期拍的，在后期需要做拉升，可以拉升10个层面。但这个电影层次还是太简单，达不到技术标准。好莱坞的标准是30层，有的到50层，有的要达到100层，所有的东西都是分层的，层数越多顺畅感会越好。但滕俊杰的经费不够，他索性就现场实拍，3D摄影机很笨重，两个摄像头，操作起来很难，但为了不使效果打折扣，他们坚持下来了。

    把京剧转换成电影，需要很大的工作量。京剧表演以往是和现场观众交流，现在要和镜头交流，演员要和镜头打，突然刺向镜头，就是刺向了黑压压的观众，让观众有互动感。灯光要调整，侧光也要增加，厚度就增加了，舞台背景根据3D的要求作出了大变化，也分了层次。

    拍摄时正值盛夏，是上海有史以来温度最高的时候，在连续20天接近40摄氏度的高温里，演员要穿上戏服，要唱要打。尚长荣已经75岁高龄，仍坚持不用替身。演员们报酬微薄，滕俊杰则完全没有报酬，大家凭着对京剧和电影的一股热情，完成了这部小成本但制作精良的京剧电影。

    专业人士怕电影元素过多，伤害了京剧本体。滕俊杰坚持八个字：“京剧为本，电影为用。”京剧核心的东西充分保留，而且放大效果。但是要按照电影的节奏来做，把一些不必要的过场和繁复的东西进行精简。京剧原本是一场场的表演，上上下下，下去换衣服，补补妆，再上来锣鼓要敲很长时间。电影需要的是故事一步步往前推进。专业人士认为，不要把京剧弄成完全写实主义的，京剧的特点是虚拟的，而电影是写实的，这两者是矛盾的。但滕俊杰认为，虚与实是可以做些转换的，电影是需要视觉艺术的，适当的实景表演是必需的，电影更能展现京剧的美妙。

    从拍摄到制作，仅声音就制作了4个多月，这部电影在美国的首映和在国内的点映都获得了成功。据统计，该片取得了近九十万元的票房收入，累计观影人次近两万六千人，看上去虽然不高，但已经刷新了在市场公映的中国戏曲电影有史以来的最高票房纪录。

    不仅票房数据突破纪录，在年轻用户为主的电影评论评分网站“格瓦拉网”和“豆瓣网”上，3D全景声京剧电影《霸王别姬》丝毫不逊于其他商业影片的口碑，连续占据观众评分排名第一的席位长达三周。

    很多年轻人结伴走进电影院，在年轻人中间，京剧电影《霸王别姬》形成了一个热潮。“我拍这部3D电影的初衷就是用现代的视觉和听觉的方式，去吸引更多电影观众，特别是年轻观众。当然，我们也没有放弃老年观众，所以是2D和3D都有，如果喜欢全套原汁原味的京剧，去看2D；如果喜欢现代节奏的，有彼此互动感的，可以看3D版本。”滕俊杰说。

    这部电影在美国杜比剧院首映时，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副院长艾伦·贝克看后对滕俊杰说：“我以前看过京剧，但看到一半就打瞌睡了。这次看3D版的京剧，从头到尾都津津有味。”3D电影中的人时不时地在与观众交流，有时候扔个杯子、扔个榜文，有时候出个剑、出个枪。有时候一个人物就飞到你眼前，时时让艾伦处于清醒状态，对于不懂京剧的人来说，这能让他们不断受到刺激，而不至于昏昏欲睡。一般京剧给人的感觉很吵，声音扁扁尖尖的，但是用全景式做出的声音很丰满、很立体，20个喇叭的效果，把声音做得非常厚实、细腻，风声、鸟声、蝉声、水声，都能分辨出来，前后共做了四个月。

    滕俊杰是一个善于讲故事的人，作为2010年上海世博会开闭幕式总导演，他已经把中国和上海这个大都市的故事讲给世界。这次，他又通过电影把“霸王别姬”的故事讲给世界。

    美国人问他，能不能用一句话来表述这个故事。他说，这是你们罗密欧与朱丽叶故事的一个版本，主人公带点斯巴达克式的悲壮，发生在两千多年前。中国有很多成语来自这部戏，十面埋伏、四面楚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无颜见江东父老等。中国历史上从来都是崇拜英雄，人们往往容易忘记失败的人，所谓成王败寇，但是在中国，唯有项羽例外，他被中国文化所推崇。这样外国人就懂了。美国人能够完全理解这部电影里的爱情、英雄主义，还有骄兵必败的道理。

    滕俊杰认为，让京剧走进年轻人心中，走向世界，关键是要把自己的故事讲好，用现在最新的技术手段表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