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夫谈屑】
民间的“六月六,晒衣裤”其实古已有之,《世说新语》里的那位没有鲜美华衣可晒而把大裤裆裤子拿出去晒一晒的主人公,一时想不起他是谁了,足见鄙人读书是胡看,并不想牢记什么,其实也不必记,虽然有备忘录在那里,但备忘录也只是记一些怕给忘掉的事。比如答应给谁写一幅字,或某某几号请去吃酒的事。这种事一定要记清了的才好。
鄙人的记性不好,所有的事都要记那么一记,比如南昌的朋友于前几天忽然寄来了一支很好的毛笔,笔杆居然是翡翠做的,拿在手里便忽然想到清宫里的那间小屋子三希堂,昔年曾在那里看过皇帝用的笔,才会有这种笔杆,这不免也是要记一记的,以便后来答谢南昌的朋友。而且最近用来写小字的笔也没有了,还要记好再去买十几支写小字的毛笔。
说到毛笔,凡是中国人,没有不认识毛笔的,但说到使用,却未必人人都会去用它。前几年曾向湖州定制了一批毛笔,其中最数笔杆上刻了“生死刚正”四字的笔好,终于你一支我一支地全都给了朋友,这个笔的好处一是笔杆很长,正好站在那里写字而不用哈腰,其二是笔锋之长几乎是天下无二,当然是就笔头的零点六毫米而言,而且笔之两头都是用白牛角。这样的好笔,即使不写字的人也会忍不住拿起来在纸上横平竖直一下。鄙人定制的这种笔还有一样好,就是笔杆上“生死刚正”那四个字是手刻,而时下刻什么都已经用电脑代劳了。笔杆上的字也是同样的待遇。
说到写字的家具,一定是纸笔墨砚之四种,可以说是离开其中的任何一种都写不成,只不过现在的变化是研墨被取消了,写对联什么的有一瓶墨汁就足可以。并不要一个人在那里磨来磨去,但认真作画还是要研墨,早上起来把墨研好,研多少自己知道,最好是到了晚上统统用光。用不完的,如砚里还剩一点点余墨而又不够作一幅画的,便用毛笔在砚里扫几扫,再把笔上的墨在笔洗里涮几涮,这笔洗里的水被主人这么涮来涮去,天长地久地涮下来便会日渐地臭起来,亦可算是宿墨之一种。从古到今的文章法都是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由毛笔说到买毛笔,其实也没什么好说,不过是去文具店转来转去,鄙人居住的小城里也有许多家卖毛笔的,但笔杆上边的刻字都是电脑所为,这就让人不能喜欢。不久前去北京琉璃厂,转了一家又一家的文具店和笔庄,居然也是没笔可买,而又不能空手回来,便买了一支老大的罗汉竹笔杆的大笔,罗汉竹节短而粗,拿在手里很舒服,笔是一般的笔,好在上边什么也没刻。这支笔现在已经开始用,而真正的想法是等这支笔用坏了,笔杆可以做一个拂尘的柄,一直想做一个很小很小的拂尘,没事拿在手里拂来拂去很好玩,而且是有蚊子赶蚊子,没蚊子赶苍蝇也可以。
不能说现在没有好毛笔,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现在没有好笔杆,用电脑在上边刻几个字,这笔杆怎么都不能让人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