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芒团纸

    绿绿的林子，洁白的纸；清清的小河，蔚蓝的天；静静的村庄，靓丽的楼；暖暖的民风，忙碌的人。三次拜谒被称为中国造纸术“活化石”的云南省耿马傣族佤族自治县孟定镇遮哈村芒团自然村“芒团纸”，所见所闻莫不如此。

    芒团纸是傣族土司科学分工的产物。数百年来，土司根据他们对辖区村落自然、历史和文化情况的了解，指定一些村落生产不同的产品、物品、贡品和生活用品，并将这些村落打造成生产基地。譬如波广“宴席寨”，允向“打铁寨”（专门打制镰刀、砍刀、锄头等），孟库“酱菜寨”（专门腌制咸菜、酱菜），还有“土锅寨”“帽子寨”“绸缎寨”“制糖寨”等等。而芒团自然村则被选定为专门造纸的寨子。

    制作芒团纸，纸模用自制土布和竹片合成，与北魏贾思勰在《齐民要术》中记载的构树皮造纸方法一致。造纸原料为“构树皮”，傣家人叫“埋沙”。造纸工艺完整地保留了古代造纸术发明初期纯手工的历史传承，造纸过程不添加任何化学制剂。利用传统手艺和原始工具，现代元素融合简单纯朴的制作，无论书写，还是包装，“构树皮”独有的天然清香让人舒适无比。

    构树既耐旱，又不嫌土壤瘠薄，在海拔1800米以下都可生长。主要分布在长江以南，临沧境内也有野生构树。构树全身都是宝，叶子是上好的喂猪饲料。我的老家在黑惠江边，孩童时代背起竹篮采摘构树叶做猪饲料的情景至今难以忘怀。构树皮去掉绿色皮层后用作造纸，剥皮后的枝杆可做木材或燃料，汁可治疮癣，果实和根可入药，有补肾利尿、强筋壮骨的功效，其药效为清热凉血及通络筋脉。构树有较强的生命力，砍伐一株手腕粗的构树，不到半年时间根部就会长出五六枝构树。故有“野火烧山飘皮过，构树发芽寻旧根”（也有青草发芽寻旧根的说法）之说。芒团自然村村前寨后郁郁葱葱，一派绿荫，空气清新无比，不能不说与“芒团纸”原料构树的良性循环发展密切相关。

    芒团纸是穿越时空、承前启后的缩影。“采料、晒料、浸泡、拌灰、蒸煮、洗涤、捣浆、浇纸、晒纸、砑光、揭纸”是古老的造纸工艺在家庭作坊中的11道生产工序，而“浸泡、蒸煮、捣浆、浇纸、揭纸”是5步非常关键的流程，造纸工具有铁锅、竹木、木锤、石块、竹帘框架。芒团自然村生产的白棉纸（俗称“芒团纸”、傣族称“洁沙”），一方面继承古朴悠远的传统工艺，一方面大胆创新，适当融入现代元素。艾影是芒团自然村傣影手工艺术有限公司经理，她家有4个人在做纸，年收入6万余元。在捣浆程序完成后，她将采摘好的新鲜花朵或树叶根据个人的设计图案，有规则地摆放拼接，此创意具有多样性、灵活性和艺术性。将红艳的三角梅花镶嵌于一张柔软朦胧的白棉纸中，生命的绚烂跃然纸上，仿佛预示着芒团纸在时间的长河里永不凋零。芒团纸是成就山清水秀天蓝地绿的轴心。夏至节令的一个早晨，当我怀着敬仰的心情第三次采访“芒团纸”的时候，40多岁的造纸妇女叶娜，已经开始了她一天的工作。运竹帘、运纸浆，准备浇纸工具；浇纸、晒纸，给凉至半干的白棉纸砑光。叶娜说，备好材料，只要天气好、不下雨，她一个人一天可做100多张。

    芒团纸是傣家生产生活不可或缺的日用品。芒团是傣族村寨，是佛教的盛行地。抄写经书离不开耐磨、耐用、质白、书写流畅、不易破损的“白锦纸”，书写作画、包裹普洱茶也离不开质地绵软、色泽白净、手感极佳的“白锦纸”。芒团最初制造构皮纸（白棉纸）的目的似乎用来取代贝叶经，后来用于佛寺里抄写经文、土司颁布告示、公文、任职文书，民间祭祀时扎牛、扎马、扎孝亭、扎佣人，民间剪纸、刺绣、裱龙凤、绣蝴蝶、裱大象、裱马鹿，文人墨客写诗作画写对联。金融部门捆钱、裹币也用芒团纸，生产茶叶的茶商包装茶叶更是对芒团纸情有独钟，芒团纸包装茶叶尽显茶叶历史厚重、古朴华贵，且不会变质，让顾客倍感情真意切。“一万多一饼的冰岛茶，它的包装纸居然出自这个傣家小山村，真是不可思议。”深圳企业家摄影协会秘书长王琛，带着18名会员在参观了芒团纸的制作过程和“芒团傣族手工造纸传习馆”后，发出这样的感慨。

    芒团纸是傣族勤劳智慧追求文明进步的象征。东汉时期的蔡伦，总结前人经验发明了造纸术。随着时间的推移，原始的造纸工艺逐渐被取代。然而，遮哈村芒团自然村的傣族群众，却仍然保留着简单、原始、传统的构树皮手工造纸工艺，在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的今天，不能不令人叹服。在噼噼啪啪的浇纸现场，艾影告诉我们，芒团自然村生产不同规格、不同图案的芒团手工纸，由公司统购统销，产品远销昆明、上海等地和泰国、缅甸等国家。村里现有造纸专业户63户，年产白棉纸100多万张，产值约200万元，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小洋楼。

    杨茂芳 撰文/摄影 光明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