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事聚焦】
从散文的丰富性、多样性及体量上来说,参评第十一届少数民族文学骏马奖的散文呈现了较为广阔和丰沛的景象。从艺术的品相和质量来说,整体水平较高,在同一标高线上、不分伯仲的散文不少。这说明少数民族文学与整个中国文学一样,在欣欣向荣、向前发展。特别是一些新人的作品,让人耳目一新。
作家们的一双双眼眸,就是一个个文学的取景器。取景生活、取景时代、取景世界。乡土叙事,历史回望,民族影像,现实书写,亲情吟唱,生命体验,人生况味,尽在其中。而乡愁、亲情、民族和山川风物,几乎是每一位作者笔下的主体表达。他们用有颜色的文字,给民族和山川泼墨、上色、绘图,每一根线条,每一抹色彩,都是民族景象的瑰丽和山川风物的美景。多民族的景象,呈现的不但是多民族的风情,更是多民族文化和文明的博大精深。多地貌的山川风物,呈现的不但是小桥流水、烟雨人家的柔美,还有雄浑苍茫、高远辽阔的壮美,从而构成了一幅文学的民族版图和中国地图。他们用有声线的文字,给乡愁和亲情熔铸进高音低音和中音,或深沉、或高亢、或悠扬,或美声、或通俗、或民族,组成一首首悦耳动听的乡愁亲情曲。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观察与书写不仅是用眼眸,而且是用心。他们用心丈量大地,用心观察世界,用心体味人生,用心感悟生活,把爱和情,都刻在心尖,留存文字。心有多广阔,爱有多深沉。所以,这届参评的散文,少了矫情和空洞。真实、真诚、真情,成了这届散文参评作品的另一大亮色。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些作品思想健康、情感纯洁,不少文字灵动、文采斐然,给人以美好的享受。
藏族作家雍措的《凹村》以四川康巴藏区的凹村为原点,为故乡写故乡,有情感的倾注,有艺术的才情,有生命的体验,神性的迷离、灵性的光芒、人性的光辉融为一体,想像奇特丰富,叙事张弛有度,书写的是别样的民族景象,解读的是别样的藏地密码。壮族作家黄毅的《新疆时间》是一部切入新疆泥土的写作,作者用心和爱贴近新疆的胸膛,倾听新疆的心跳,把新疆的山川风物、大地河流、人物生命,融进自己的骨血,变成生命的感悟和歌唱,呈现了新疆大自然和各民族的广阔与美丽,明净而透彻。苗族作家杨犁民的《露水硕大》,以故乡酉阳高坪村为背景,抒写村庄的高处与低处、整体与局部,回味故乡如一滴露水养育万物的恩情。其诗一样唯美的语言,绚烂、鲜活,既有意象,又有意境,给人以文学之美、艺术之美。蒙古族作家张秀超的《等一等日子》描述的是与亲情相聚、与乡情相逢的日子。亲情浓烈,乡情甘醇。写亲情时,文字有深入骨髓的爱,听得见灵魂的歌哭。写乡情时,文字又明如清水,洋溢着清澈、干净的情。回族作家阿慧的《羊来羊去》是一部回望乡土和民族的作品,成长的记忆、生命的体验、民族的品质,皆在其中。浓郁的烟火味、世俗味和人情味,极具亲和力。回族作家敏洮舟的《长途》是一个长途车司机眼里的长途。他文字走过的长途,记录了他的所见所闻所思,真实而真诚,辽阔而通透,可谓一路风景、一路感慨、一路感动。土家族作家景阳的《谁还能衣锦还乡》,沉实、洁净,描人叙事细致入微,纤毫毕现,文笔生动,情感饱满,充满着悲悯情怀。土家族作家谭功才的《鲍坪》,用洗练的笔触和朴实的文字,勾勒出一个闭塞之痛和宁静之美的鲍坪,鲜活的人物、生动的细节,传达出了作者的乡村之爱与乡村之痛。黎族作家李天斌的《草木黎人》,大篇幅泼墨黎乡的风土人情,挖掘民族文化的根脉,书写民族文化的自豪。
而蒙古族作家鲍尔吉·原野的《像神一样生活》,摒弃了许多蒙古族作家惯有的雄浑和开阔,以他惯有的优雅、精美和精致,以一棵草的姿态,以一朵花的情志,写小景致、小人物、小生活,透视大哲理、大景象和大美丽。满族作家胡冬林的《狐狸的微笑》,是他常年穿行在东北大森林的奇异之作。他为狐狸、青羊、熊等生灵的画像不但栩栩如生,展示了动物世界神秘奇妙的景象,更展示了一个作家为人类生态所担负的责任和使命;不但写出了动物与动物的情意、“我”与动物的情意,也传递出了珍爱自然、众生平等的文学理想和世界立场。土家族作家温新阶的《典藏乡村》,写了一个绚烂诗意、浪漫古朴的乡村,浓郁的民族气息和生活气息、浓烈的民族情感和生活美感,扑面而来,沁入心扉。维吾尔族作家帕蒂古丽的《隐秘的故乡》,是一个生活在内地的维吾尔族作者饱含深情回望故乡的心血之作,作者将“我”切入故乡,以亲身经历作为横截面,述说“我”和民族的隐秘、爱与痛,美丽而揪心。回族作家胡亚才的《水的血脉》,以水为载体和隐喻,通过对水和各类人物的描写,既讴歌了水孕育万物的秉性,更讴歌民族像水一样博大、深厚、坚韧、宽厚的品质。
遗憾的是,这届骏马奖参评散文的题材尽管繁花似锦、包罗万象,但绝大多数还是乡土叙事和乡村记忆,反映和直面当下和现实的题材极为稀缺,但这并不影响这届骏马奖散文的整体水平,依然要为民族文学散文园地盛大的景象而欣喜。
(作者为中国作协创作联络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