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很多梅墨生山水和花鸟作品,总感觉他的笔墨间有一股独特的“气”。他画的花卉,结构疏落,枝朵晰然;他画的山水,峰峦墨痕,悠远又近。
全面欣赏梅墨生的写生作品,是在前不久举办的“生气远出——梅墨生近年写生作品精选展”上。走进展厅的一刹那,我的脑海里便不断出现“烟云供养”四个字,原来即使是写生作品,依然带着梅派超凡脱俗的笔墨气息。清代书法家伊秉绶曾撰写过一幅对联:“翰墨因缘旧,烟云供养宜”,其意是结笔墨之因缘,受云烟之洗涤。烟云虽实指山水景物,其实是一种意境,是淡泊超脱的象征。
“烟云供养”的妙处和陶冶,在梅墨生的写生作品中随处可见,《雨中黄山光明顶远眺》中烟云缥缈、渐行渐远的清幽意境;以“骨法用笔”对《雁荡山》神韵的捕捉;夕阳西下,明月苍茫中,落墨巨石如嶂、气势不凡的太行山;早春茅山顶上远眺长江,皴擦点染营造出的一派迷离景致;在西北高原的苍凉与生机中用笔墨领略“母亲河-黄河”的气势……延庆、贵州、终南山、太行山、雁荡山、歙县与黄山,台湾、内蒙、迁安、镇江、杭州、延安,山川之气以不同的风貌在他的笔端呈现着,落纸云烟,每一幅画都像一篇他行走山川的日记:“贵州先后写生两次。一次去黔西南水族聚居区,一次去雷山千户苗寨。”,“重走西海大峡谷,又见到歪躺着而生机依然的古松,无比亲切”,“赴内蒙,画了几幅大青山”。
我感动于作者悠游山水的旷达心境,感佩于他始终对自然的敬畏之心,他多年来坚持写生,有时风餐露宿,行旅艰难,但他仍然以自然为师,他说写生是自然与内心的双向旅行,有些景致来过不止一次,但每次对景写生都会生发出不同的感受,例如他的二十七幅黄山写生,八幅贵州写生,五幅太行山写生等,跨越经年,平铺在一起,便超越了时间和空间。
梅墨生的写生作品,尊重现场,尊重真实感受,南北地域不同,山石呈现的面貌迥异,笔墨则时而大气磅礴,时而温润如玉。虽然尺幅不大,但尺素之间尽显乾坤,和他的山水画相比,仍旧草木华滋,而且峰峦浑厚。最精彩的是他所画山石的边缘线,虽内敛却不失刚劲之风,墨中也饱含了一种平和的心态。
梅墨生的写生作品尝试着不同笔墨语言的应用,或工或写,工写的小景能悉数房屋上的瓦片和参差错落的枝叶,而“写”的作品则“元气淋漓”。我最感慨他的《陕西终南山》写生系列,终南山山势高险,很难用笔墨驾驭全貌。梅先生用湿笔渲染出天地混沦,一气浑莽,云烟里仍见山石树木,但已不再有枝叶的细致描摹,而是完全化为一气流荡之世界。梅先生的平淡豁达也在这些作品中墨飞色化,面对这氤氲的画面,我常想这大概是梅先生习练太极时的胸中气象吧。这是一位怡情山水、烟云供养的画家心中的磅礴之气。
(李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