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编辑也能“为己作嫁”

    【编辑札记】  

    干了30多年的编辑工作，我对这一行的优势是有认识的。人们评价这门职业时最爱说的就是“为人作嫁”。从客观上讲，这句话说得很对，表明了编辑是为作者服务的。换句话说，编辑好比裁缝，作者拿来布料，你要把它裁剪、缝制成漂亮的嫁衣，最后作者穿上它去接受读者的赞美，就像外科医生为病人做手术、理发师为大众理发一样。其实呢，编辑同后两者的工作不完全一样，他们的手艺再好，也不能为自己服务；而一个有好手艺的编辑，就像一个好裁缝，完全可以为自己量身定制出一套漂亮的衣服，同样可以穿上它去接受读者的赞美。不过，编辑本人主观上要有这样的认识，否则，纯依了客观，只能为他人作嫁了。

    今天人们一谈到编辑，总认为你应该会写作。你整天审读修改作者的文章或书稿，你比作者的水平还高，难道还不会写吗？这种看法是片面的。审读修改是编辑的工作，需要有一定的文字加工能力，但不能据此说就比作者的写作水平要高。可熟能生巧，读了许多好文章、好书，能不受影响吗？不是有那么句老话吗，“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这样一来，无论是从主观上还是从客观上讲，编辑都应该会写作。这应该是对编辑的基本要求。尽管读书与写书不是一码事，但谁说不可兼而有之呢？事实上，既当编辑又当作者的名人大有人在，如张元济、叶圣陶、张中行、周振甫、傅璇琮等等，他们都是大名鼎鼎的编辑家和著作等身的大学者。你读了他们的书，不但会为他们的研究和写作水平赞叹，更会为有这样的编辑前辈而倍感骄傲。

    那么，写什么呢？我认为首先应该会写书评，因为它与我们的工作直接相关。编辑是一部书稿的第一个读者，不但要通读，还要做编辑加工。一般情况下，一部书稿起码要读两三遍。这样下来，这部书稿的内容你完全清楚，它的主题思想是什么，反映了哪个时期哪个领域里的人和事，采用了怎样的写作手法，细节刻画得如何，最感人的地方在哪里，有哪些突破哪些不足……你只要是一个用心的编辑，在读稿的过程中，随时把自己的感触记录下来，最后通过排比、综合、取舍、连缀，加上一个开头和结尾，一篇书评就基本成型了。当然了，写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也决不是一件高不可攀的事，关键在于你是不是一个有心人，还得是个有恒心的人。只要你坚持写下去，就不仅能写好书评，也还能写出各类的好作品。

    除了会写书评，还应该会写随笔。比如，编完了一部书，你对该书的内容不想做过多的评价，只想介绍一下你同作者的关系，为什么作者会选你当责编，你为什么要做这部书的责编，等等。这里面一定有故事。你不讲，读者就无法知道；你讲了，读者就了解了原委，就会从一个侧面进到书中，加强了对全书的理解。比如我在编完了张彦老的自传后，写了《初识张彦老——写在〈风云激荡的一生——张彦自传〉出版之际》，介绍了我同他老人家因编此书而相识、相知，并多次就稿件中或编辑中的一些问题或登门或打电话求教和交流的过程。同时还就自己所知对作者写作的背景和工作经历及生活遭际做了一些交代，对于读者更好地了解作者和解读书中的一些事件有直接的帮助。在《想念张政烺》出版后，我总感到社会上对张先生还不太了解，而我知道的一些事书中又没有记述下来，作为编辑，我应该撰文加以披露。于是我写了《一个纯正的学者——〈想念张政烺〉编后》，将我从一些老先生口中听到的反映他的治学和做人的几则典型事例介绍出来，对于广大读者了解这位享誉学术界的国学大师的突出贡献，进而引发他们深入阅读该书有所启迪。

    此外，还应该会写怀人记事的文章。在工作中，我们会同许多作者结为朋友。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朋友会离我们而去。为了纪念他们，也为了记述同他们的交往和友谊，我们做编辑的常常要应约撰写一些回忆文章，既彰显逝者的成就和贡献，又寄托我们的哀思，进朋友之谊。我在几十年的编辑工作中，写过许多篇回忆文章，记述了我同一些大师们的交往和友谊，从中可以看到他们对我的帮助、教育和引导。要想写好这类文章，最重要的是文中要记述一些发生过的真实、生动、具体、感人的故事。如我写的回忆张政烺、季羡林、顾廷龙、邓广铭、周振甫、何兹全、周一良、马学良、王尧等先生的文章，就有不少外人不知的细节，发表后产生过较大的影响。写这类文章，我有一条重要的经验，就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做编辑，一定要手勤。我们平时去拜访作者，要么带上录音设备，要么回来后予以追记。千万不要犯懒，更不要相信记忆。

    因为你是编辑，你最接近作者，所以你也最有条件写作。

    （作者系新世界出版社编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