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无所有,胸中却气象万千”,来到矗立于天山脚下的北庭故城,一种震撼扑面而来。
漫步荒野城中,残存的城墙、坍塌的城门、静谧的佛寺,仿佛诉说着一段充满故事的过往。这里曾是唐朝统治和管辖天山北麓地区的重要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中心,而后作为高昌回鹘政权的夏都,距今已有1400多年的历史。历经岁月淘洗,故城已然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北庭故城遗址位于现在新疆吉木萨尔县城北偏东约12公里处。据文献记载,远在两汉时期,北庭地区就建有金满城,是当时西域的车师后国王庭所在地。唐代发展成为天山北麓的政治军事和文化中心;公元712年设置北庭都护府,以此地为治所,统辖北疆广大地区,所以称作北庭。宋代此城为高昌王的行宫,元代为别失八里帅府。在雄峙于天山北麓六百年后,从十四世纪中期开始,北庭故城逐渐衰落,十五世纪前期毁于战火之中。
日前,北庭故城保护传承与展示利用研讨会暨北庭学研究院揭牌仪式在新疆吉木萨尔县举行。作为世界文化遗产和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如何在保护传承中对北庭故城实现展示利用,成为大家热议的话题。
故城形制有待厘清
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荣新江在《丝绸之路上的北庭》一文中指出,“故城遗址周边发现的纸本文书很少,文字材料只有一些碑刻残片和回鹘时期佛教寺院的题记”。由于史料有限,北庭城的考古发掘工作对人们了解北庭城的历史就显得十分重要。
从目前的考古发掘成果看,北庭故城城址平面呈不规则的长方形,南北长约1.5公里,东西宽约1公里,城分内外两重,外城周长为4596米,内城位于外城中部略偏东北,城墙周长3003米,全城总面积约1.5平方公里。城四隅筑有角楼,墙外筑有高大的敌台和密集的马面。
据悉,历史上的城池大多把南门作为正门,但北庭故城却以东门为正,朝廷来使都会从东门进入。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陈凌认为,如果认可北庭城东门作为正门的格局,那么目前的北庭城形制就需要讨论。因为从目前的勘探结果看,北庭故城城址东部区域与东河坝水系的历史位置关系尚不明确。
陈凌就此大胆地提出设想:北庭城的规模比现在要大,城址的东部区域并不局限于目前河滩地以西,而应该沿着现有城墙遗址的走向向东延伸。如果陈凌的设想成真,那将颠覆对故城形制的既有相关研究。
在考古界,每一个新观点的提出,必须要有切实的发掘成果作为支撑。在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孟凡人看来,北庭故城遗址和形制历经数代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因此未经考古发掘不能轻易下结论。这也对北庭故城今后的考古发掘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与会专家纷纷指出,应该给北庭故城“一支带不走的考古队伍”,只有长期坚持考古发掘,才能逐步摸清北庭故城遗址的基本形制、城市功能布局、宫殿区域等问题。令人欣慰的是,在北庭故城遗址长期考古发掘实践中,当地文保工作者在专业考古队的带领下,已经初步具备了一定的考古技能。而北庭学研究院的成立,也为北庭故城遗址的保护提供了重要支撑。
遗址展示方式待寻
2013年,北庭故城遗址被国家文物局公布为国家级考古遗址公园。次年6月22日,在第38届世界遗产大会上,北庭故城遗址作为丝绸之路“长安-天山廊道路网”中的一处遗址点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如何使遗址以最适宜的方式呈现于世人面前,是目前大遗址保护与利用的一大关键性问题。对于北庭故城遗址而言,以何种方式进行对外展示,在结合经验的同时,需要结合遗址本身的实际情况,探索出一条新路。
作为北庭故城遗址重要的附属建筑,北庭西大寺是我国唐、宋、元时期的一座佛寺遗址,因坐落于故城之西而得名。这座曾经在风雨中裸露的佛寺,如今被南北跨度约97.5米、东西长65.3米、高24米的钢构展厅严密地包裹着。与会专家认为,封闭保护让西大寺遗址免受雨水冲刷、风吹日晒,但是封闭展示也会让遗址的小环境发生变化,其湿度、温度的控制就显得十分重要,否则对遗址本身会形成新的伤害。
这已经不单单是技术问题,更是一个严肃的学术问题。在专家们看来,不论是采用高科技影像复原、异地选址重建抑或是就地原址呈现,所有展示方式的前提是对北庭故城遗址有准确的界定、对遗址的建筑有可靠的发掘依据、对城市的功能布局有基本的了解。而这些,都需要进一步加大对北庭故城的考古发掘力度。
作为中国古迹遗址保护协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郭旃此次受邀担任北庭学研究院的首任院长。在他看来,保护与展示利用是世界遗产事业,也是我国当前整个文化遗产事业的重要方面,对大遗址只是单纯考古发掘的局面已不再是这一综合事业的偏向。但是,“文化遗产不容失误,一旦损失,无可挽回,必须严格遵循相关的专业理念,严谨的学术依据,依循相应的法规、程序”。
保护遗产任重道远
作为丝绸之路上的关键节点,北庭故城见证了唐朝对西域的有效管理,古代商业贸易的繁荣兴盛,也见证了西域地区多民族的交融交流。吉木萨尔县委书记郝拥军表示,吉木萨尔将充分发掘北庭故城的历史文化价值,努力将其建设成为丝绸之路人文景观带的核心旅游区。
对于北庭故城而言,没有对遗址的有效保护就没有一切。近年来,当地政府加大了对北庭故城遗址的保护力度,遗址监测预警体系、遗址安全技术防范系统等项目相继完成。据吉木萨尔县县长王燕介绍,目前遗址重点保护区内的136户拆迁户已全部拆迁,遗址区内的过境公路已完全封闭,电线、电缆等传输线路迁移工作全面完成,遗址区内建筑垃圾清理及坟茔迁移工作全部结束。
虽然北庭故城的保护工作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但不容回避的是,由于故城遗迹长期处于露天状态,风化、雨蚀、虫洞和人为破坏依然在威胁着遗址的安全。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科技手段被应用到遗址保护的工作中。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巫新华常年带队参与北庭故城考古发掘工作。据巫新华介绍,考古队利用现代物理科技勘探手段可以在不破坏遗迹本身的情况下获取地表下遗迹信息。目前已通过多种物理勘探方法发现遗址中埋藏在地下的房屋建筑遗迹、城墙、灰坑及遗址中的地下金属埋藏物等。
“雁塞通盐泽,龙堆接醋沟。孤城天北畔,绝域海西头。”这首《北庭作》是唐代诗人岑参担任北庭节度使判官期间留下的诗作。面对这座有着独特的地理人文风貌的千年故城,今天的我们应当继承好历史的馈赠,在保护中不断探寻这座西域重镇背后的故事,还原一个真实的北庭。(本报记者 雷晓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