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海棠》：一半海水 一半火焰

    历时十二年制作，几次因资金短缺而停摆，4000多位网友参与众筹，上映时间一拖再拖……背负着“国漫崛起”压力上映的动漫电影《大鱼海棠》，虽然在票房上取得了巨大成功，但在口碑上却陷入毁誉参半的争议中。《大鱼海棠》曲折的制作过程，上映后市场与口碑相互矛盾的表现，恰是当下国产动漫电影发展进程的一个缩影：风雨前行，痛并快乐着。

    《大鱼海棠》的故事灵感来自《庄子·逍遥游》。如同诗意化的片名一样，影片主打“东方魔幻中国风”，通过借鉴《诗经》《山海经》《搜神记》《列仙传》等古典诗文和神怪小说，构筑了一个四十五亿年前令人惊艳的“其他人世界”。坦率地讲，《大鱼海棠》算不上高峰制作，但却是一部值得铭记的作品——因为它继《大圣归来》后，进一步为国产动漫从业者打开了通往中国传统文化的路径并让人们看到了成功的可能。

    一直以来，大家都在强调，文艺创作要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可一旦落实到行动上，往往不得章法。而在《大鱼海棠》中，中国传统文化元素无处不在。被守护的人类男孩“鲲”一名，源自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而一念执着的椿、人间缘起的鲲、一心守护椿的少年湫，以及片中依次现身的掌火的祝融、属土的后土，几乎每个大小角色都有一则能从中国古代典籍里找到出处的人物小传。还有福建龙岩环极楼、宁波天一阁、云南哈尼梯田等特点鲜明的文化地标，都有序地呈现在影片中，甚至连台词中都包罗着二十四节气、中国古典诗词。历史、传说、地理等各种元素被巧妙地进行了排列组合，共同完成了一次关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叙事。我们应该向主创团队致敬，因为他们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元素的使用不是投机取巧，而是源于对传统文化的真诚和自信，否则不可能十二年磨一剑。

    除了浓郁的文化韵味，《大鱼海棠》还为观众带来了精美的视觉体验，正如有的网友所言，“画面美哭了”。云海、星空、海洋，海天一色，星辰皓月，开阔空灵；嫘祖挥舞的水之彩练，怒放生长的海棠花树，色彩饱满瑰丽，令人赏心悦目，再加上雨、雪、日、夜等场景氛围的渲染，大自然的千变万化美轮美奂、尽收眼底。整部影片的画面呈现出宫崎骏动画的风格。此前，很多人将国产动漫电影的短板归咎于技术落后。《大鱼海棠》精美的画面呈现，说明国产动漫的技术并不落后或者说我们已经赶超上来。

    可是，动漫艺术并非只是为了展示美术奇观。虽然有大量《逍遥游》《山海经》中的典故和光怪陆离的神话志怪背景，《大鱼海棠》却并没能成功讲述一个精彩的故事。故事本身也显得过分简单，很多观众在看了终极预告后都能猜到它大概讲了些什么。引入和设定那么庞大的世界观，最后却讲了那么一个小故事，还没讲好，观众有种被高高举起又狠狠摔落的感觉。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会出现票房和口碑的对立。

    此外，对于传统文化元素的运用，多少还是有点拼贴感，很多本土元素并没有进行很好的融合，一些关键元素也可以被轻易取代。还有观众认为，影片想表现轮回、自由、责任与爱情等深远的寓意，最后问题却出现在台词上。前半部分所带来的美妙的沉浸式体验，被后半部分酸涩的台词搅出戏了，大鱼和椿恋恋不舍的告别戏也过于煽情和黏稠，让观众容易陷在自恋伤感的情绪中不可自拔。《大鱼海棠》遭到网友们大肆“吐糟”大抵因此。但不可否认的是，《大鱼海棠》依然是一部想象力非凡、制作精良的诚意之作。

    动漫是一门综合性的艺术。所有方面都好，那必然是一部好作品；而若有一个方面做得不好，就可能成为观众攻击的对象。这说明观众的价值取向和审美心态日益多样化、分散化。创作者并非要处处迎合观众，但如何在众口难调中找到平衡点，确实是今后的创作者要认真思考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讲，《大鱼海棠》在平衡点的把握上，比《大圣归来》要弱很多，这正是其未能像《大圣归来》一样收获市场与口碑双丰收的原因所在。

    前段时间，一部《百鸟朝凤》引发人们对艺术电影前途的忧思。而现在，一部《大鱼海棠》引发人们对国产动漫未来的讨论。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国产动漫要成长，要发展，首先要经受这种或弹或赞的探讨。希望每一次探讨和争鸣都能为国产动漫进步提供支点和动力。

    （周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