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学一做”·我为什么入党】
1945年8月,抗战胜利,11岁的我在北平读中学。父亲的朋友、著名党史专家李新同志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共产党人。我从他那里第一次听到了批评与自我批评的道理,体会到了全新的思考与做人的路子。他的雄辩,他的真理在手的自信,他的思想方法与表达方法,使我感到醍醐灌顶。
那时我正在读的书是巴金的《灭亡》,曹禺的《日出》,茅盾的《腐蚀》《子夜》,还有《铁流》。这些书都告诉我社会已经腐烂,中国已经濒危,中国需要一场大变革。
我就读的平民中学的学长、地下党员何平成为我革命的领路人。他热情、坦率、充满活力。何平的家对于我就如同一所家庭党校。在这里,我读了艾思奇的《大众哲学》,华岗的《社会发展史纲》,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和大量苏联小说。尤其是水夫译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那是青年人革命的圣经:“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人只有一次……”立即被我服膺,令我热血沸腾。
一年多后何平中学毕业,有了别的任务,改由中共中央华北局城市工作部学委中学工作委员会委员黎光同志(他当时告诉我们的名字是“刘枫”)联系我们。1948年初中毕业后,我和同学秦学儒舍四中而上了河北高中(冀高),原因之一就是冀高有革命传统。入学一个月后,刘枫来了,他正在为冀高地下党受到破坏而忧虑。他说愿意介绍我们加入中国共产党。1948年10月10日,我与秦学儒在离冀高不远的什刹海岸边再见刘枫,声明都已经认真考虑过了,坚决要做共产党员,把一生献给共产主义事业。刘枫宣布即日吸收我们入党,我的候补期至年满18岁时为止。这一天,我差5天满14岁。
然后我从什刹海返回位于西四北小绒线胡同的家。一路上,我流着泪唱着冼星海的一首尚未流行开来的歌:“路是我们开哟,树是我们栽哟,摩天大楼是我们,亲手造起来哟。好汉子当大无畏,运着铁腕去,创造新世界哟,创造新世界哟!”这可以说是我的入党誓词。
历史的洪流就这样将我这样一个贫弱少年吸引到革命的大潮里,从此我的命运与党的命运、国家的命运、人民的命运结合到了一起,我不再仅仅是一粒浮沙,而是创造历史、在历史的行进中跌跌撞撞,有时豪情万丈,有时惭愧恐虑的成员。我是党的,党是我的,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是我的。我感谢历史的厚爱,时代的丰盛,见识的充盈,理论与实践的启迪,屡败屡胜的经验。我的少年入党是我的幸运和光荣,是我的来自大时代的洪运。
当然,各人有各人的情况与特色,我可以为自己早就成为党员而自信而鼓舞,却不可以傲视与我的经历不同的好人好友。非党人士自有他们的各自不同的贡献与光辉,我也要学习借鉴他们的长处。(本报记者付小悦整理)
◎人物小传
王蒙,河北南皮人,1934年10月15日生于北京。中共第十二届、十三届中央委员,第八、九、十届全国政协常委。当代著名作家、学者,文化部原部长、中国作协原副主席。青少年时期即参加党的地下工作,1948年入党。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后改正。1963年至1978年,在新疆生活工作。1953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青春万岁》《活动变人形》《这边风景》等近百部小说。作品获茅盾文学奖、意大利蒙德罗文学奖等,翻译成20多种语言在各国发行。
◎记者短评
一位老布尔什维克的信念
从一位“少共”到老布尔什维克,王蒙见证过许多荣光,亦历经坎坷,但从他的作品中,却总是能感到他对党的忠诚、乐观。划为右派、又远去新疆多年,归来后,他在小说《布礼》(布礼,即“布尔什维克敬礼”的简称)中,借主人公“钟亦成”之口说:“他不懊悔,不感伤,也毫无个人的恩怨,更不会看破红尘。他将仍然为了自己的哪怕是一度成为这个伟大的、任重道远的党的一员而自豪、而光荣。”他说,“我为这样一个政党的理想、斗志与牺牲奉献精神所感动,我也完全理解这样的伟大历史使命的完成不可能一帆风顺。我相信这样的使命宏伟、流血牺牲、成就著显、难有匹敌的党终将中国人民带领到正确光明幸福的道路。”
这,就是一位老布尔什维克的睿智与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