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琴音

    【落英】

    退休以后，时而感到寂寥。平时，家中只有我和老伴，房间里有时静得地下掉根针都能听得到。都说老有所乐，可是，乐从何来呢？想来想去，我从音乐一词中受到启发。音与乐，其实是因果关系。古人说，智者乐，仁者寿；还说，乐为音之所生。这些都说明，古人很重视乐。而乐，离不开音。说到音，不外乎吹、拉、弹、唱。于是，我把目标锁定在简单易学的电子琴上。当我买来琴，坐在琴前，轻轻地按动洁白的琴键，优美的旋律让我的心灵仿佛受到了一种抚慰，把我带回到遥远的年代。

    我不是学音乐专业的，只是凭借中学音乐课堂上学到的识谱知识练习弹琴。没想到，几天工夫就能把一首歌曲完整地弹下来。我有个特点，一首好听的歌曲，听几遍就能把词曲记住，并且多年不忘，比如20世纪50年代世界青年联欢节上演唱的那首当时十分流行的歌曲：“蓝色的天空/像大海一样/广阔的大路上/尘土飞扬/穿森林/过海洋/来自各方/千万个青年人/欢聚一堂/拉起手/唱起歌/跳起舞来/让我们唱一支/友谊之歌。”这首歌节奏欢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记得国庆60周年时，北京天安门广场有上千名身着各族服饰的青年男女齐唱这首跨世纪的老歌，向世界展示青春中国的无限魅力。每当我在家里弹奏这首歌的时候，都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正处于青少年时代的我，和同学们在中学操场上围着熊熊燃烧的篝火手拉着手同唱这首歌的情景。一个甲子过去了，如今，这首歌的旋律还时常回响在我的耳畔。和这首歌同时期的还有《让我们荡起双桨》《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等等，每当我弹起这些曲子，眼前都自然而然地浮现蓝天、白云、村庄、湖畔、小船、红领巾，回望中不由得感慨岁月悠悠，人世沧桑。

    音乐是人类的共同语言，是岁月留痕。对于那些耳熟能详的中外经典歌曲，我每次弹奏，都会唤起美好的记忆和青春的激情，沉浸在无以言表的对幸福的渴望与追求之中。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对《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小路》《喀秋莎》这些苏联抒情歌曲都很熟悉。尤其是那首《山楂树》，每次弹起，我都爱不释手，甚至不愿意弹到最后一个音符。歌曲热烈而又深沉，音乐家用婉约、细腻的音乐语言，把炽热的爱情表现得淋漓尽致。真没想到，一首来自异国的几分钟就能弹完的曲子，竟有如此拨动心弦的力量。我在弹这首歌时，还常常处于一种矛盾状态：既怕把琴音调得过大影响家人和邻居，又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听到这首歌。

    宛如柔媚的轻纱，音乐，分明是诗意的流淌，心灵的纽带。电子琴买来后，我把它摆放在书房的一角，对面是一排有些老旧的梨木书架。这种摆设，一琴一书，一新一旧，一动一静，给小小书房平添了些许韵味。其实，韵味，就是生活的滋味。前些年的一个夏天，我老伴的姐姐、姐夫从南方来到我家小住。我知道他们的女儿不久前从朝鲜留学归来，便弹起朝鲜歌剧《卖花姑娘》选曲《春天年年到人间》，听到琴声，姐姐竟高声地唱起来：“春天年年到人间，满山遍野花争艳……”她唱得很投入，每一句歌词都很准确。那一天，姐姐很开心，犹如在几千里之外遇到了知音。

    有一次，我弹起《蝴蝶泉边》《婚誓》等几首20世纪60年代大学校园的流行歌曲，我和老伴不由得想起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我笑着说，有感觉了吧，看来，2000多年前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以琴音相识、相恋后比翼齐飞的故事还是可信的。话音一落，她便咯咯地笑起来，小屋里顿时充满温馨的气氛。

    人生是丰富多彩的，即使步入老年，生活也不能单色调。自然界有赤橙黄绿青蓝紫，音乐有古典的、现代的、民族的、流行的。人类从劳动号子、鼓盆而歌开始，历经漫长的岁月积淀，到今天已造就璀璨夺目的音乐殿堂。我常想，假如这个世界没有音乐，那将是何等苍白，如同天空没有飞鸟，大海没有涛声，花儿没有色彩，人类没有情感交流。记得有位世纪老人在临终前说过这么一句话，我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因为有音乐。那一刻，他的耳边可能响起儿时的童谣“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也许响起延水河畔、宝塔山下那高亢、激越的《延安颂》，还有伏尔加河上的《三套车》……我被这位老人对音乐的痴迷感动。对于我，音乐不仅是一种休闲，给我带来了愉悦，还帮助我找回了逝去的岁月。

    （肖玉华，作者为媒体人，吉林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