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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6年05月14日 星期六

    汉赋功能的多样化

    作者:宋健 《光明日报》( 2016年05月14日 08版)
    北京语言大学光明文学遗产研究院 协办

    本期主编:赵 辉(中南民族大学教授)

        汉赋作为两汉最具代表性的文体,承担的功能极为多样,大体上可分为政治、祭祀、娱乐、抒怀和人际交流等方面。

        汉赋的政治功能内涵非常丰富,包含宣化、讽谏、颂美、招贤等。汉代是一个经学兴盛的时代,人们多从经学的角度来认识汉赋,认为《诗经》是汉赋的源头,汉赋是诗的流变。在汉代人看来,《诗经》主要在于歌颂帝王的功德,进行政治的讽刺,故汉赋的主要功能也应该是为政治服务。加上汉代的帝王如汉武帝等都好大喜功,需要一种文字来“润色鸿业”,强化自己的统治,如东汉明帝明确要求文章要“颂述功德”;而汉代的赋家也希望得到帝王青睐,于是“抒下情而通讽谕”,“以宣上德而尽忠孝”,用于宣化、讽谏、颂美的赋,便弥漫于整个汉代赋坛。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扬雄的《羽猎赋》等、班固的《两都赋》、张衡的《二京赋》等,都极为完美地将这三者融合在一起,呈现在汉代的读者面前。

        以赋取士,也是汉赋功能的一个方面。汉代有不少帝王喜爱赋,于是他们便将那些善于作赋的人聚集在自己的身边。汉武帝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他读司马相如的《子虚赋》,深为仰慕,叹自己不能与此人同时。后听在朝廷任职的狗监杨得意说司马相如是他同乡,便立即召司马相如为郎中。文人都希望得到皇帝的宠爱。于是很多文人便绞尽脑汁去作赋,以求在朝廷中捞个一官半职。《汉书》记载,很多赋家如东方朔、枚皋、严助、司马相如等,都因赋深受汉武帝宠信。可见,汉代通向仕宦的道路除经学外,还有辞赋一途。于是汉赋于作者而言,也就有了进仕的功用。

        但这只是问题的一面。作为统治者,也有不少以赋来作为招纳贤才的告示。淮南王刘安作《屏风赋》,表面上讲述遭砍伐的幽谷之材有幸被雕琢成屏风,因而得以“列在左右,近君头足”;实则意在告知蒿莱之士,只有为己所用才可能实现人生价值,恰如篇末所云“不逢仁人,永为枯木”。刘安的座上宾淮南小山作《招隐士》,描述荒野如何不宜贤者久处,呼吁他们应早日归来。至于贤者当归于何处呢?“招隐士”这一标题已经有再明显不过的说明,此赋实为淮南王招贤纳才而摇旗呐喊。这种借赋招贤的做法,在其他侯国中也不罕见。中山王刘胜的《文木赋》言丽木“巧匠不识,王子见知”,幸蒙君王不弃而终成器用,故得出“猗欤君子,其乐只且”的结论,其目的同样在于呼唤贤才。

        随着汉武帝的强势崛起,盛行于侯国的以赋娱乐之风也开始弥漫于长安。汉武帝甚至将赋家以“俳优畜之”,无论巡狩封禅,抑或游猎宴飨,都喜欢诏赋家作赋。所以,汉赋有不少是作者被动的创作。这些创作多“指意放荡,颇复诙谐”,如刘勰所说“无所匡正,而诋嫚媟弄”。而汉代帝王,也对赋作的这种风气听之任之。

        不可否认,汉赋也有一些自我感怀的作品。这些赋在体式上以小赋为主。抒怀可分为写情与说理两种。前者多采用传统的文学手法,或直抒胸臆,或托物言志,或情景交融。汉初横遭贬谪的贾谊写下《吊屈原赋》,名为吊屈,实则自我伤吊。司马迁作《悲士不遇赋》,哀叹生不逢时、横遭不幸。班婕妤的《捣素赋》直承《长门赋》,倾诉自己在宫中的悲苦生活,也由此奠定了宫怨的题材。张衡《归田赋》描写的超越仕宦险恶而回归自然的种种欣喜之情,田园开始作为精神自由的标志进入文学领域。班彪《北征赋》和蔡邕《述行赋》,在记述旅途的同时感慨人生,为后世纪行题材提供了范本。所谓说理,即侧重使用论说的方式,通过阐发老庄思想以获得心理上的慰藉,如贾谊《鵩鸟赋》、孔臧《鸮赋》、张衡《髑髅赋》都是如此。此外,赋家偶尔也会感怀历史这一宏大主题,如司马相如的《哀秦二世赋》。该赋采用骚体,篇幅精巧,在三言两语之中将世间巨变尽收其中。是否可以认为,《哀秦二世赋》为后世咏史文学的先导呢?总之,经过数代赋家的积累与开拓,抒怀小赋愈发地具有生活气息和个性色彩,与大赋千篇一律的僵化模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孔子曰“诗可以群”,大意是说《诗经》具备人际交流的功能。其实,汉赋对此也有所继承。据李善《文选注》记载,枚乘曾作有《临灞池远诀赋》,虽然原文已散佚,但从文题看,应为送别而作。被冷落的陈皇后重金聘请司马相如作《长门赋》,赋中对弃妇的心态做出细致传神的写照:“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迋迋若有亡。”事实证明陈皇后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在那个赋风靡于宫廷的时代,再没有比赋更适合传情表意的文体,自然也足以力助陈皇后赢回汉武帝的宠爱。此外,东方朔《答客难》通过主客对答的方式,来表达对人生信条的坚守。此后拟作者不绝如缕,如扬雄《解嘲》、崔骃《达旨》、班固《答宾戏》、蔡邕《释诲》、陈琳《应讥》等。上述赋作都存在主客对答的模式,这并非完全出自虚构,应为作者饱受世俗嘲讽的变形体现。作者通过对世俗观念的论理和辩难,来宣扬和捍卫自己的人生志向与处世准则,这也未尝不是一种沟通方式。

        综上而论,汉赋的功能如同其体式一样呈现出多元的特点。而且,一篇赋作往往兼具多种功能,如司马相如《难蜀父老》,虽未以赋命名,但虚设主客对答,文辞颇有纵横之气,所以与赋并无二致。虽然,《史记》指出该赋的目的在于讽谏天子,但赋中也向百姓宣讲天子通西南夷的意义。这样,该赋在承担讽谏功能之余,还起到宣化王教和人际交流的作用。再如,班固《两都赋》为了声援定都洛阳的决策,就必须对洛阳的种种优势加以夸耀,同时还要借长安的奢华来讽喻天子应节俭爱民。这样,《两都赋》就将宣化、颂美、娱乐和讽谏等诸多功能熔于一炉。另外,司马相如《长门赋》的功能,恐怕也不局限于沟通刘彻与阿娇。被倡优蓄之的赋家,其宠辱变换无异于后宫。所以,《长门赋》虽为代言,又何尝不是自我感伤。

        (作者单位:汕头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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