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市话剧团的新戏《春天的承诺》,以舞台呈现的庄重和浓郁的情感,让人走进那段庄重的历史,又让人产生一种庄重的现时回应。新中国建立前的西柏坡是一个时代向着新一个时代巨变的拐点。舞台所演绎的是一个历史的真实的故事,它的情理性和话题性,既让人们感应历史,又让人们的思绪延续着历史,领悟到群体性的社会痛苦,激发出正确的前行方向,接受一个新时代的考验。因为从这里发生“赶考”的誓言,关系着的是我们这个民族的命运。
凝练是舞台艺术的使命,《春天的承诺》正是以一种高度的艺术凝练,使这部情理戏剧呈现出舞台艺术的大情大理。毛泽东与蒋介石对峙性旁白拉开了帷幕。“决战中国的时刻已经到来……在这个硕大的棋盘上,蒋介石是在九朝古都南京,我毛泽东却在太行山的一个小村……当年我对蒋介石讲的国共要调个位置的预言,就要在这里实现!”“我轻视了毛泽东……我有责任,骄兵必败……不,起码要留下半壁江山……”这种强烈的有理性的戏剧语汇,构建成这部戏的一种文化特质。它有着一种强烈的蕴含量。当严酷的战争顺着胜利,进入到一个阶段时,变质与否就成了一场新的战争。有的英雄也会从疆场滑向刑场,就连蒋介石也抱怨“是我们自己打败了自己”“腐败已经进入到骨子里去了……岂不兵败如山倒?……”毛泽东深夜难眠,心事重重的是身边出现的腐败迹象,他与黄炎培在延安窑洞促膝谈心的是“环境渐渐好了,地位渐渐变了,人的精神也渐渐放下了……历史上‘政怠宦成’的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的也有……总之,都没有跳出这个周期率……”一个理性且具有思辨价值的命题,从某种意义上讲,是《春天的承诺》的戏魂,它让我们能够领悟到“生活就是一种永恒的沉重的努力”。让人佩服的是剧作家孙德民,他不是也不会去作一般的道德评价、政治评价,而是以强烈的忧患意识,到人性的深处去体现人的情感世界,给理念注入情感的活力,营造出一个具有思辨力而且难以让人平静的戏剧天地。
西柏坡的李大娘在丈夫牺牲后,把两个儿子送上前线,去的就是平山团,1943年在抗日的烽火中哥俩一起牺牲了,大娘将最后一个亲人送进了部队,西柏坡就是一个“最后一碗米,送去做军粮,最后一尺布,送去做军装,最后的老棉被,盖在担架上,最后的亲骨肉,送到战场上……”“我要告诉老蒋,我毛泽东没有那么大本事,是人民,就像太行山和西柏坡的老百姓,帮助我们打败了日寇。如今……是千千万万的老百姓扛起枪参加了解放军,推起小车,抬上担架支援了人民子弟兵……”李大娘的一家就实实在在成为这种宏大论述的真切印证。然而最难熬的是,李大娘最后的亲人,在屡建战功的英雄荣誉中,经不起城市灯红酒绿的侵蚀,陷入腐败的泥潭,“以荣取辱”越陷越深。一切难熬的存在,给李大娘,给战士们,给千千万万民众,当然也给毛泽东,带来无尽的煎熬,于理于情似乎都显现出一种迈不过去的坎。这是一场情感碰撞,理念碰撞,情理融合和情理割裂的人性、人情、公理、天理的思辨。导演黄定山紧紧把握着这部情理戏剧的话题性特质,以人物心灵的深层开拓,充分发挥表演文化的诸多要素。这一台戏的演出是优质的表演,营造出的人物是优质舞台形象,尤其是毛泽东、李大娘和那个在悔恨中番悟的李铁。舞台呈现是那么紧凑,形象的心理开掘是那么扎实。剧中准确地使用了鼓声,在戏剧进展中,沉重的音响既有着一种律动感,同时是人物心灵的外化。它敲在事态上、人物的心灵上,也敲在了剧场观众的情感上,它是这部严谨情理戏剧的一桩独有的艺术语汇。
保护历史是当下的一个强烈的文化诉求,因为远离历史、亵渎历史的现象实在让人揪心,有良知的戏剧艺术家,以历史的形象透视,在保护历史的重任中,《春天的承诺》就显得格外肃穆。
当蒋介石以一番失败者的叹息,念叨着“腐败,照样会去挖共产党这座大厦的墙角……也许,党国的今日,就是他们的明天……”毛泽东的回应是:“我们共产党人深深知道,赶考是一个长期永恒的课题,需要我们一代代认真地回答下去……”戏在这种语境中走向尾声。显然“务必使同志们继续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使同志们继续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就成为一种生存的本色,永远永远在赶考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