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又倒下一棵大树。”著名作家陈忠实病逝的噩耗传来,文学界一片哀恸。
朴实无华、忠厚纯正的品格,扎根土地、厚重坚实的现实主义创作精神——面对记者,多位作家、评论家、编辑深情追忆这位文坛大家。
始终对文学怀有滚烫热情
“《白鹿原》横空出世,给一度沉寂的新时期文学带来了震撼与信心,它告诉世界,我们民族的文学思维并没有停滞,从未放弃对时代精神价值的严肃思考。”人民文学出版社编审、《当代》原副主编汪兆骞,至今仍记得当年发表《白鹿原》的情景。
1992年初春,在文坛沉寂5年的陈忠实突然打来电话,说他有部长篇已经脱稿,希望《当代》派人去取。两位资深编辑向汪兆骞陈述取回《白鹿原》稿件的情景:陈忠实用那双粗壮、暴着青筋的手将一摞盈尺的书稿交给他们,眼神闪着灼人的光亮,似乎在说:“我连同生命一并交给你们了!”两位编辑一上火车就分头阅读,竟再也没放下。1993年《当代》刊出《白鹿原》,陕西轰动,北京轰动,文坛轰动。其后,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单行本,此后短短5个月又紧急加印六次。
“陈忠实去世,是中国文学界的巨大损失。”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白描深表痛惜,“陈忠实始终对文学怀有崇高信念和滚烫热情。他厚重坚实的现实主义书写,他介入生活的热情和自觉意识,他为文学梦想忘我献身的精神,感染和影响了周围很多人,新时期文学陕军的精神面貌和风格基调很大程度上是在他的影响下确立起来的。陈忠实不朽,《白鹿原》不朽。”
真正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作家
关于《白鹿原》的创作,陈忠实有句掷地有声的话:“如果50岁还写不出一部死了可当枕头的书,这辈子算白活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1987年,陈忠实辞去兼任的行政职务,安排好年迈的母亲和年少的子女,一头扎进了一座农村小院里。在那里,他抄史料、听蛙鸣,与老乡朝夕相处。“在白鹿原下写作,便进入了我生命运动的最佳气场。”他后来谈起这段经历时说,“我体会到,创作是最孤苦伶仃也是最诚实的劳动。”
中国小说学会会长、文学评论家雷达,是较早推崇肯定《白鹿原》的评论家,他的评论《废墟上的精魂——〈白鹿原〉论》被视为研究《白鹿原》的代表性成果。“像陈忠实这样对中国的乡土、中国的农民、中国乡土的儒家文化、中国农民的文化人格理解得这样深刻的作家,在中国文坛很少。”雷达认为,陈忠实继承了柳青的创作精神,是真正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作家;《白鹿原》是一部长期积累、汇聚毕生心血的作品,是可以代表民族文化与世界文学对话的作品。
辽宁作协原主席刘兆林是《白鹿原》的忠实读者,也是陈忠实的朋友。读完《白鹿原》那个深夜,他“吃惊并羞愧地”写道:“这是一部具有史诗品格的厚重大作。粗壮的骨构加丰满的血肉,大起大落,大悲大哀,大性大情。”“那可真如割破血管从身上放血一样珍贵的经验。”读过陈忠实创作谈《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的刘兆林感慨,作家们实在应该写得慢点,再慢点。
“忠实的作品一定比他的生命长久”
作为陕西文坛的一棵大树,陈忠实从作文到做人,都给年轻作家以极大的帮助和鼓舞。青年女作家周瑄璞就是其中的一位。“《白鹿原》对一批又一批如我这样的写作者的影响,在陕西文坛后来者心目中的标杆作用,是永恒的。”
周瑄璞历经8年创作的长篇小说《多湾》最近出版,这部以女性目光回望百年中国历史的作品,被论者称为“女版《白鹿原》”。病榻之上,陈忠实仍在关心这位后辈的创作,27日中午委托女儿发来手写的讯息:“20年前一段文学插曲,你却鼓劲暗下使力,终于获得成功,表示钦佩,更在祝贺!”周瑄璞告诉记者,常被人求字的陈忠实曾叮嘱那些年轻人:“老人住院,孩子上学,需要写字求人帮忙的,来找我。”一位素不相识的青年工人为生计所迫,想办一个书法班,托人求字,陈忠实二话不说就写,让对方深为感动。
陈忠实对年轻人的尊重,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付如初也深有体会。“做《白鹿原》手稿书时,我第一次给陈老师打电话。他当时很高兴,但又担心:一部小说手稿,有出版价值吗?我说了我的想法:《白鹿原》的经典地位决定了它的手稿有版本研究价值和收藏价值;当代作家从未出过手稿,这可以创造一个第一;而且当时适逢《白鹿原》出版25周年和改编的电影上映。陈老师欣然同意。之后,我们还出过他的短经典《释疑者》。陈老师是仁人君子,颇有古风,他的尊重和郑重让我放松,也让我敬服。”
更多的作家,以文字表达对这位同行的敬意与哀悼。“人生与理想与文学都须忠实忠实一路走好;思绪和艺术和联想皆为白鹿白鹿万载不朽。”远在江南的作家黄亚洲写下挽联。冯骥才则在唁电中写道:“忠实的成就代表着当代文学的高峰,为人纯正令人尊敬。然忠实的作品一定比他的生命长久,这正是所有作家最期待的。忠实自管潇洒而去,沉雄深厚的《白鹿原》必定永放光彩。”
(本报北京4月29日电 本报记者 付小悦 饶 翔 朱蒂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