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多年前,《太行铁壁》是我们俩人在16平米的住房的地上以月余时间一气呵成的作品。纪念碑式的新国画构图,满怀激情的笔墨语言,让我们遥想艺术激情燃烧的岁月。当年我们在太行山区写生,站在千仞石壁恰似刀劈斧砍一般的黄岩洞峡谷,想像着当年抗日勇士在反扫荡中浴火重生的场景,琢磨着如何用绘画的可视语言,表现出军队和老百姓,面对侵略者的屠刀而同仇敌忾的真实情感与内在的信念。不断地思索不断地画速写。有一天将近傍晚,一道金色的晚霞,映照在依天耸立的峭崖险峰上,一排峭壁,似巨人般形成一组组群雕如天籁屏障,学生时代曾经学过雕塑的艺术感觉,很自然地迸发出灵感的火花。顿时看到当时从岩石层面高低不同的纹路折皱中隐隐显现出当年太行军民巨人般的躯干,既像石碑又像浮雕……我们凝视,极力追寻着那些幻影。天人合一恍若壮美的画面,回荡已久的构思和幻觉闪烁的一瞬,感谢大山的馈赠,开启了《太行铁壁》艺术思维的门径。
作品问世后,广受赞誉。恩师叶浅予生前著文“我很喜欢《太行铁壁》那幅画,这一幅大构图,塑造了一群八路军战士的形象,其中包括几位指挥保卫太行的革命领袖。他们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又像是太行山上块块坚硬的岩石;他们是保卫太行山的铜墙铁壁,可又像雕刻在太行岩壁上的一个个山神。这种巧妙的处理方法,通过形象思维的启示,不仅把人引到当年抗日战争的烽火中去,而且还能把人引到燕赵悲歌的历史情境中去。此画用笔苍劲有力,运用宋人山水的大斧劈皴,把人和山融成一体,这是中国画讲究笔墨的特殊效果。”这篇言简意赅的评论,代表了广大群众的观点,也代表了业内专家的评价。这件作品获全国第六届全国美展金奖,被中国美术馆收藏。《太行铁壁》也是在国内外展出与出版发表最多的藏品之一。
我们年轻时,就自觉漫步在抗战题材的艺术创作实践中。其原因基于我们俩人均出生于1942年,被日寇侵占的家乡处于国破家亡的悲惨境地。在生活的成长记忆中,对那段历史经家人口述时有耳闻。20世纪70年代我们到山西工作,曾赴太行山区考察写生。太行山曾是八路军抗日根据地。当时,八路军总部的遗址残破不堪,许多抗日故事,随着老人们的过世而消失。即使如此,我们在走访与调查访问中,仍然获得了许多宝贵的感人至深的史料与形象素材。1984年我们再次访问太行山革命根据地,凭着脑海里的历史知识和生活经历,瞻仰斑斑弹痕的战地遗址,倾听八路军在深山峡谷之中与敌顽强拼搏的事迹,老百姓与将士们鱼水深情的故事,缅怀无数英烈忠魂的感人业绩,内心掀起波澜,思绪万千。太行山区是朱德、彭德怀、邓小平、刘伯承等老帅们与左权将军战斗过的地方。他们在日寇围困的严酷岁月和贫苦农民开荒修田,用自己的津贴接济百姓生活。老区的百姓们朴实真挚的述说,让我们洞察到八路军和人民群众所凝结的钢铁般坚实情谊发自内心。担当民族存亡重任的将士们和忠贞善良的军民鱼水关系,领悟军民团结是胜利之本的哲理。我们登临重峦叠峰、峭如剑排的太行山顶,回味着“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的嘹亮歌声。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座谈会讲话中指出:创作是自己的中心任务,作品是自己的立身之本,要静下心来,精益求精搞创作。追求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有热血、有温度的精品。随着新的时代需要,2013年国家博物馆提出在原作基础上放大10倍。将长期陈列于国博的中央大厅。要求把2×2米(4平米)的原作重新加工创作成8×5米(40平米)的巨幅国画。我们深感重画已经很有知名度的旧作的压力和难度。面对年逾花甲的老年身体状况,最后还是毅然接受了这一光荣而又具有严峻挑战的任务。我们迅速勾画草图,在原作基础上扩大场面,发挥其优势,挖掘素材,在八路军老帅周围增加武装起来的军民形象,由原来20人扩展至50多人。把太行山势和人物造型结合,强化山势岩石结构特点。人物形象塑造追求浓厚的20世纪40年代抗战烽火年月的生活气息和真实的历史沧桑感。两米多高的人物形体动态,和典型的服饰道具,保留红缨枪、大刀,土枪土炮等具有时代感的象征符号。用高度概括又个性化的造型,中锋勾线兼用侧锋、刀劈之方硬笔触、刻意使人物熔铸为岩石感觉,强化意象审美旨趣和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加强了水墨写意画的表现力。
努力去刻画抗击日寇的主人——名不见经传的平凡百姓和士兵,成为我们艺术追求的目标和审美高度,以及自我道德修为的攀登方向。为了创作这些军民形象不断地阅读史书,以敬畏之心倾听先辈亲历者们讲述,为此常常热流涌动,不怕苦,不惜力,投入创作。30年后再画《太行铁壁》不仅仅为了画一件巨幅大画,而是对“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底蕴深厚的中国民族绘画内涵与不朽的抗战精神的融汇。一次传承与创新在巨幅超大水墨现实人物画中刻苦实践。当这幅国画耸立在国家博物馆,些许给大家提供一点启示。观众们仰视远观,来自各方点赞:震撼!
(王迎春 杨力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