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优秀的外科大夫要知道什么手术该做,什么时间该做,也要知道什么手术不该做,什么时间不该做。”做了30多年手术的蔡建强深知外科医生的职责。
刚参加工作的那几年,是蔡建强最愿意重返的时光。那是他作为住院医生最忙碌的岁月——爱人是实验室的科研人员,一家人住在筒子楼,他站在楼道里系着围裙炒菜,时常是菜刚放进锅里,医院就打来了电话,二话不说,赶紧撂下铲子,关了火,解了围裙往医院跑。
如此敬业,即便是同行,也不能完全理解,而蔡建强却乐此不疲。他说,医者之心,是从医者对专业的不懈追求,又是对患者疾苦的感同身受。医之专、医之难、医之疼、医之美,构成了医之心。
2015年的一个冬日下午,我们采访了蔡建强。他的语速好似冬阳下的河水,清澈、缓慢,还伴着一点点稍纵即逝的宁静与灿烂。他逻辑缜密,条理清晰,那些声音,仿佛一粒生命力极强的种子,落地便生出了根。
——引言
银针与柳叶刀
位于北京龙潭湖畔的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以下简称肿瘤医院),是新中国成立以来北京第一家肿瘤专科医院、亚洲地区最大的肿瘤防治研究中心。
早上八点,肿瘤医院外科楼腹部外科病房的患者们早早在病床上躺好,侧起耳朵,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门被轻轻推开,蔡建强率领的团队,伴着清晨的一缕阳光如约而至。
查房是医生的必修课,几十年来蔡建强坚持亲力亲为。在没有门诊和手术的日子里,他总会亲自带队。即使作为政务繁忙的副院长,他也没有把这项工作推给别人。即便周末,他也经常会去病房查看,并且要求团队里的医生也要这样做。
蔡建强的查房以严格出名,医生和护士没有不怕他的,因为他问得太仔细,查得太认真,发现问题后“骂”得太凶。他常说,如果一个医生对病人不负责任,那就失去了做医生的基本资格。
有时,蔡建强会搞突然袭击。猴年春节前的一个下午,他没有知会任何人就来到外科楼病房,先在讨论室认真翻阅病历,并不时向管床医生问这问那。看到写得不清楚的地方,他眉头一皱,随即追问管床医生。管床医生早已战战兢兢,小心对答。蔡建强丝毫不减严厉,告诉他,应该清楚记录病人情况,不能有丝毫懒惰。
随后,蔡建强环视一周,对所有医生说:“你们每个人都要这样,写病历最能反映医生工作的认真程度,这是外科医生必备的素质!”
接着,蔡建强去病房查看病人情况。为了查体时不让病人受凉,他习惯性地将双手放在两侧腋下。走到病床前,他一只手拉起病人的手,一只手轻轻地放在病人的额头,感受体温是否正常,同时微笑地俯下身问:“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问完这些,蔡建强又叮嘱虚弱的病人不要过早下地活动。他一边听管床医生汇报,一边弯下腰看引流袋里的液体量,当他觉得管床医生的回答和自己的检查结果相符时,就会回身赞许地点点头。
查房结束了,蔡建强轻轻地为病人掖好被角,对病人和家属说:“别担心,恢复得不错,可以回家好好过春节。有什么不舒服的,随时跟我们说。”然后来到下一张病床。待全部查看完毕,他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叮嘱管床医生需要注意的事项,还不忘回头与病人挥手道别。
“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医院亦是如此。百姓生病,往往愿意去三甲医院,不是奔着硬件设备,而是奔着名医而来。而在肿瘤医院,蔡建强就是众多名医中的一位佼佼者。
当初,蔡建强刚从白求恩医科大学(现为吉林大学白求恩医学部)毕业,被分配到北京。面对同属协和系统的三家医院:阜外心血管病医院、整形外科医院和肿瘤医院,他选择了后者。因为肿瘤更难医治,他相信自己可以多做一些事情。当时肿瘤医院外科只有胸部外科和腹部外科,因为腹部脏器比较多,他就选择了腹部外科。
在肿瘤医院腹部外科,蔡建强一待就是三十多年。这样的抉择,他从没后悔过。
蔡建强的手,厚实而灵巧,上面的老茧清晰可见。只有仔细辨认,方可看出上面的疤痕,有些是拜常年工作所赐,有些则可以追溯到他的童年。
与鲁迅因父亲生病而立志学医相仿,蔡建强也是因为给妈妈治病,而萌生了当医生的想法。
1968年的冬天,6岁的蔡建强随父母下放到吉林省磐石县的农村,虽然这里距离家乡吉林市并不算遥远,但城乡之间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
五年的农村生活,蔡建强患上了严重的关节炎。一到冬天,他的膝关节就会肿得厉害。而蔡建强的母亲不仅患有关节炎,还有肾炎和严重的偏头痛。
童年的蔡建强每天早上鸡鸣则起,帮父母干活,不知何为懒觉。六七岁时,就会擀饺子皮儿,稍大一点,劈柴、播种、收割、烧饭都不在话下。
采访中,蔡建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10岁上下时的自己,如何将木头从大到小,劈成一条条、一块块,码好堆齐。斧子、镰刀、菜刀、擀面杖,“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于是,腿上、胳膊上、手上也留下了很多“纪念”。
如今回想起来,蔡建强觉得,这样的童年经历,对于外科医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他手上细腻的功夫,就是从那时开始练就的。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15岁的蔡建强也迎来了一次重要的人生转折。
11岁时,蔡建强从农村回到城里,因为年纪偏大,他直接从小学三年级读起。1977年、1978年,全国恢复中、高考制度。和很多同学一样,之前几乎没怎么学习的他,一下子不知所措。
为了考上高中,蔡建强开始发奋。家里没有学习的地方,他就在厨房里学,挪开熟悉的菜板和碗筷,他把灶台当书桌,吃住都在这里。厨房仅小窗一扇,白天,他借着照进来的微光看书,晚上12点以后,才和衣而眠。
如此一年,蔡建强以全校第三的成绩考入省重点中学吉林一中。接下来,像跑马拉松一样连续学习了两年。1980年,他顺利考入白求恩医科大学医疗系。
同样是在15岁,蔡建强已是一名“小中医”了。因为妈妈的头痛经常发作,一位会中医的亲戚,经常帮她针灸治疗。总是麻烦大夫,妈妈心里有一种不安。
蔡建强看到这种情况,就斗胆问大夫阿姨:“我能学针灸吗?”
尽管阿姨和妈妈都充满疑虑,但蔡建强还是坚定地拿起了银针,在自己患“关节炎”的关节处开始试验,经过一个多月,妈妈接受了儿子的请求。就这样坚持了半年多,他竟把妈妈顽固的偏头痛治好了。
方向盘、听诊器、大马勺——20世纪80年代,这三样工具代表着社会上三种让人艳羡的工作——司机、医生和厨师。据说,从事这些职业的人永远饿不着。
3个“永远饿不着”的工作中,蔡建强可以胜任两个——拿“听诊器”,掂“大马勺”。
原来,利用大学的4个假期,蔡建强在吉林财贸学院学习了厨师面点。凭借医学专业的解剖知识,他切起肉来游刃有余,并且熟知肌纤维走向,平刀、顺刀、顶刀用得很溜。
治大国若烹小鲜。在蔡建强眼里,烹饪和手术也有相通之处。后来,经他手切除的肿瘤,小如蚕豆,大如婴儿头。他认为,这得益于在烹饪培训班对手感的训练。
1985年,蔡建强来到肿瘤医院。这双手,挥过镰刀、掂过大勺、捻过银针,终于操起了柳叶刀。
西游与东渡
20世纪末21世纪初,蔡建强曾两次赴国外学习观摩,一次是“西游”,一次是“东渡”。
杜塞尔多夫是德国伟大诗人和思想家海涅的故乡,海涅大学就是以这座城市最引以为荣的儿子命名的。海涅大学医学系历史悠久,可追溯到20世纪初,在德国乃至世界享有盛誉。1994年到1995年,蔡建强在海涅大学血管外科中心参观学习了一年。
彼时,蔡建强已有十年临床经验。但是,因为海涅大学的严格规定,他在学习期间不能接触病人,更不能动手做手术。在那里,他只能观摩。
不过,这也让蔡建强大开眼界了。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心脏移植手术,“整个过程就像看天书一样,各种管道系统虽然很复杂,但是井然有序,以前见都没有见过。”
从德国回来后,在科室前辈的支持下,蔡建强与大家共同努力,学习和开展“确保手术安全”的技能,使肿瘤医院腹部外科的肿瘤治疗更加专业化,手术死亡率大大降低,手术治疗腹部肿瘤技术逐渐成熟。
蔡建强也逐渐树立了自己对肝脏和消化道方面肿瘤的研究方向。
5年后,蔡建强又东渡日本,在著名的熊本大学做了为期一年的访问学者。“在亚洲,治疗消化道肿瘤和肝脏肿瘤,日本是老大。日本是胃癌与肝癌的高发国家,病人比较多,医生的手术技术也比较成熟。”
当时的肿瘤医院院长和科室领导都非常支持蔡建强去日本学习,希望他能把先进的技术带回来,加强医院腹部外科的建设。在熊本大学医学部第一外科,蔡建强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平冈武久教授等几位日本著名外科专家,得以亲炙这些业界精英,让他异常兴奋。
那时,国内的腹腔镜手术刚起步,而日本则已非常普遍。蔡建强很珍惜近距离观看手术的机会,他一年时间完整观摩了600多台手术。回国之后,他立刻带领团队在肿瘤医院开展系统性肝切除研究等工作。
2003年,蔡建强团队提出的“应用解剖分离方法行肝段联合切除治疗肝脏肿瘤”,通过了卫生部的成果鉴定。他们对2001年9月至2003年12月收治的53例肝脏肿瘤患者采用解剖分离方法进行肝段联合切除。结果术后无1例发生严重并发症或死亡,还把原来40%左右的并发症发生率降到了7.54%,疗效十分肯定。后来,他们的手术方法被很多医院广泛采用。
通过分层解剖和去浆膜外组织行消化道吻合方式,大大降低了胃肠手术后发生吻合口漏的情况,从而对消化道肿瘤手术建立起安全体系。以往,全胃切除是死亡率很高的手术,蔡建强团队所做的全胃切除有300例左右,无一例死亡。另外,结直肠手术的手术死亡率也是0。
“医生固然不是仙佛,但他必须得有仙佛之心,这也是对医生的要求和最高评价。”蔡建强说。
“蔡主任,在这里我斗胆请您允许我亲切地叫您一声‘爸爸’,是您用精湛的医术,慈爱的仁心挽救了我,挽救了我的家庭,是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这是一位名叫小佳的女孩儿写给蔡建强的信。
10年前,只有12岁的小佳突然被当地医院诊断为患有肝癌(后经肿瘤医院诊断为巨大肝脏腺瘤)。将女儿视为珍宝的父母立即带着她四处求医,辗转省内多家医院,然而得到的结论却是雪上加霜。
“看到省内3家医院都会诊无法手术时,真的像晴天霹雳一样。妈妈呆滞的目光,亲人红肿的眼圈,忧郁的神情,都让我钻心地疼,感觉世界都塌了。”小佳术后回忆说。
但是,小佳的父母没有放弃,几经辗转,小佳来到了肿瘤医院腹部外科的门诊。蔡建强清晰地记得小姑娘第一次来门诊的情景,“她当时很憔悴,脸色蜡黄,是典型的黄疸表现,一看就知道病情不轻。”
果不其然,小佳的巨大腺瘤位于左肝,几乎占据了整个肝叶,有15厘米左右大小。由于肿瘤过大,压迫了肝内的胆道,已经引起了较重的黄疸。
蔡建强立即决定让小佳住进病房,进行保肝、营养等对症治疗,决定是否进行手术切除,迫在眉睫。
进行手术治疗,就意味着要切除掉病灶和病灶周围的正常肝组织,这对病人的肝功能是一种巨大的打击。许多肿瘤巨大的患者,尤其是儿童,很有可能会因为术后的肝功能衰竭而生命垂危,因此术前的评估对于肝癌的治疗至关重要。蔡建强的团队不仅为小佳预约了腹部CT、核磁检查,还认真地为其进行了肝储备功能检查。
在一沓沓检查化验资料前,蔡建强表情凝重,不敢有丝毫疏忽。多年的外科经历让他深知,对这么小的患者进行如此大的手术,充满了风险和挑战,肿瘤贴近重要的血管,可能稍有不慎就会引起致命的出血,这也可能是之前医院认为难以手术的原因。
最终,蔡建强还是决定为小佳进行手术切除,因为这可能是小佳获救的最后机会。
一切按部就班。
入院第4天,小佳在全麻下接受左肝不规则切除术。肝脏不规则切除术是一种肝脏肿瘤的切除方式,采用解剖性分离的方式,切除癌症病灶及病灶周围2厘米的正常组织,从而最大限度地保护肝脏。肝脏不规则切除术需要术者非常熟悉肝脏的解剖,对肿瘤病灶有着精确的评估,唯有如此才能够顺利地进行切除,并将患者术中出血降为平常的1/10。
手术从早上8点开始,下午3点结束。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时,蔡建强嘱咐大夫,把小佳背后的腹带要打平整,然后把她身上的消毒液擦干净。原来大家都注意正面腹带摆平了,没有注意背面的腹带。
成功的背后,蔡建强的团队经历了重重艰难——首先,儿童的身体较小,而肿瘤病灶却显得硕大,这大大增加了手术难度。每个动作,每次暴露病灶都需要更加精确和小心。
其次,手术的最大难点是肿瘤贴近身体重要的血管,这让切除变得如履薄冰。“当时真是全神贯注,不敢有一点马虎,就当时的手术条件而言,也许一不留神就会导致整个手术的失败,现在想想都还有些后怕。”作为助手的毕新宇医生,对那次手术记忆犹新。
手术完毕,术后的恢复成了最后的挑战。肝癌术后一般会出现不同程度的肝功能异常,小佳也不例外。蔡建强亲自在床旁向小佳父母进行了耐心的讲解和劝慰,并密切关注着小佳的恢复。
在腹部外科医护人员的精心呵护下,小佳的身体迅速恢复正常。如今,10年过去了,小佳已经成为一个大姑娘,还会时常问候当年的救命恩人蔡建强及其团队。
团队与家庭
“团队建设是疾病达到最佳治疗效果的前提。”蔡建强很少说自己,他总把“团队建设”挂在嘴边。
“没有优秀的个人,只有优秀的团队。”蔡建强经常对团队成员这样说,而这些他熬制的“心灵鸡汤”,可都是真材实料,肺腑之言。治疗肿瘤要规范、微创、个体化。他认为,规范就是“多学科长时间高层次积累的经验”,这里没有多少创新可言,有的只是经验。这样可以保证治疗不会偏移,不会出错。
“微创”如今是肿瘤治疗的一个高频词。蔡建强说,很多人把微创理解偏了,微创并不是指腹腔镜手术,也不是指手术伤口小。他把微创上升为一种理念,要贯穿在治疗的全过程,“包括吃药、打针,都含有微创的概念”,所谓微创,就是以最小损伤换取最佳治疗。
另外,治疗要达到相对的个体精准,也就是个体化治疗。因为每个人的具体情况不同,术前仔细评估患者情况,包括合并症,比如糖尿病、高血压、肺炎、肾病等,需要充分考虑各种疾病与手术之间的相互影响。
除了以上的三条治疗原则,蔡建强常和团队成员说起五字诀——稳、准、轻、快、狠。
“稳”,就像将军对战场的全局掌控,要胸有成竹,医生对疾病要有驾驭能力,稳扎稳打,手术前要对病情一清二楚,才能处置不慌。
“准”,就是精准,要有完善的评估体系,即手术做多大?采用哪种术式?手术中既不能破坏其他器官,亦不能增加任何副损伤。
“轻”,就是“要用心中的刀左右手中的刀”,尽可能避免在手术中碰到肿瘤,即“善待”肿瘤组织。“拿手去摸和拿器械去摸不一样,肿瘤也需要‘安慰’,它的生物学活性决定肿瘤不能过多挤压。”轻,还贯穿在整个治疗过程中,给病人查体要轻、手术室中的器械也要轻拿轻放。
“快”,在治疗过程中尽可能地缩短时间,将快速康复(fast track surgery)的理念应用到肿瘤外科。缩短检查、治疗和出院时间,使病人尽早地恢复生活,回到社会中。
“狠”,永远要记住根治,不能姑息。保留器官功能和肿瘤切除均要兼顾,如果操作仅在一定范围内,没把肿瘤的活性区域拿掉,那么保护了器官功能,患者预后就会受到影响,决不能单纯为了保留器官功能而减少病人的寿命,换言之,要在保证肿瘤组织根治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保留器官功能。“宁多一道伤疤,不多一块墓碑。”蔡建强常说。
在蔡建强看来,肿瘤治疗不是单打独斗,外科只是其中一个环节,要有多学科综合治疗(MDT)的理念。每周四,医院病理科、影像科、内科、放疗科和外科医生都会有一次会诊,通过讨论,来为患者决定最为合适的治疗方案。
韩玥医生说,蔡建强经常提醒大家,“外科大夫应该知道,手术只是在肿瘤治疗的一个阶段是主要方式,肿瘤的治疗往往需要多学科的通力合作。”
在腹部外科医生们的眼里,蔡建强严厉,甚至不苟言笑。其实,他在生活中有情有义。每年,他都会请团队成员和家属一起吃饭。餐桌上,他会给每位家属敬酒,请大家理解医生平日的忙碌。“这时候,所有人就像一家人一样。”李智宇医生说。
在羽毛球场上,蔡建强还是运动健将。虽然已经50岁有余,他与年轻小伙儿单打,可以两个小时不下场。对待打球,他也像对待工作一样认真。因为他知道,外科医生需要有良好的体魄才能胜任复杂的手术和应对突发事件。成功抢救一个病人有时需要十几个小时甚至一个月。
在蔡建强那里,医生们可以学到书上没有的知识。有一次,一位患者得了肠梗阻,在别的医院已经要做手术了,手术前来他这里再瞧瞧。他拿起听诊器,放在患者肚子上,听了一会儿肠鸣音,就说:“不用做手术”。他让病人躺在床上,他给揉了几十分钟的肚子,肠梗阻完全缓解,病人免于开刀之苦。像这样,让蔡建强给揉好的患者还有好几个。年轻的医生们都很佩服,因为这种能力不仅书上没有教,现实当中也很少有人会。
“每个人的发展也是团队的发展。”张业繁医生说,蔡建强经常鼓励大家发表论文,监督大家学习,给每个人发展提供机会。
蔡建强把大量时间都花在给病人治病和建设团队上。他留给自己和家人的时间太少了。
“你也不嫌累。”“年轻人要培养。”这是蔡建强夫妻之间的对话。
“一年到头,他在家的时间不到一半。自从当了副院长,他每个除夕都是在医院过的。”说起蔡建强,妻子包雅琳不免有些埋怨。
去年,女儿从国外回来,妻子让蔡建强休假以便全家人一起出去旅游。但他却说自己从来没休过假,只能利用周末时间旅游。最终,拗不过女儿,蔡建强休息了三天,一家人出去玩儿了一趟。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包雅琳记得,2015年北京最冷的那个周末,医院的水管爆了,蔡建强连夜跑过去指挥抢修。“年轻时也这样,哪个病人出了问题,一个电话就给叫走了。”
时光仿佛回溯到20多年前,住在筒子楼的蔡建强还在用公用电话。邻居们都知道很多电话都是找他的,只要是病人有事,他会毫不犹豫地赶往病房,夜深了就干脆住在病房里。
平时,家里安排好周末踏青、休闲等,蔡建强常常变卦。尽管如此,女儿依然很崇拜他,“他已经很久没有时间施展厨艺了,和他在一起,很多事都是未知的。”
当生命之河流向中年的宁静深沉,蔡建强“回归平平常常、简简单单”,因为这就是真正的医者人生。所以,与20年前的“时刻准备着”相比,“时刻在路上”更能符合此时蔡建强的心情——但“在路上”也意味着永不停歇、永无止境,也唯有如此,方能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