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山好水是我家

    故乡朋友在电话中说湖北郧西的五龙河有“中国的小九寨”之美誉。用不了更多的话语，我没等启程就已对故乡的五龙河心驰神往了。

    朋友说的“小九寨”，是相对于闻名中国乃至世界的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九寨沟而言。多年前，我去过九寨沟。走过康定高原深处的大九寨之后，我的留言是“九寨归来不看水”。“不看”，是因为感觉这世间没有再比九寨沟更美的水了。至今我都在恍惚：九寨沟的水美得妖艳，美得神奇，美得心惊，美得让你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水。是翡翠？是琼浆？是瑶池？当你把手伸进去，才发现那就是水，但你还是觉着那水是假的，是天外来的某种液体，不是人间水；是神创造的，不是自然的。

    然而，十多年后，我还是被另一处“仙水”倾倒了！当我们一行走进郧西五龙河景区时，我惊呆了！那水是怎样的呢？深蓝的，浅绿的，翠绿的，银白的；潺潺的，轰鸣的，安静的，滔滔的；辽阔的，蜿蜒的，悬挂的，奔腾的……瀑布，深潭，蓝湖，浅滩，木桥，石栈……如此梦幻般的水啊，你何时从康定高原流进了秦巴山里？你何时从大九寨奔到了五龙河里？

    我恍惚之后，终于明白，这河是故乡秦巴山里的河，这水是五龙河里的水呀！

    五龙河天上有灿灿的太阳，五龙河峡谷里有霏霏的细雨。雨的银丝轻柔地洒在我们的脸上，缠绕在我们的身上。阳光下，雨用金丝、银线深情地为我们织着一件清凉的衣衫。结实而极具审美感的木栈道，潮潮的，湿湿的，在五龙河峡谷的崖壁上延深、攀援。远眺：春日的秦巴大峡谷，千仞挂翠，万壁生郁。大自然的生命之绿从千山万壑间波浪般滚滚而来，滔滔而去。近看：山崖峭壁上藤缠树，树生岩，灌木、乔木竞相间。野菊花金黄，山杜鹃粉红，松竹梅菊相行相伴。唯有白蔷薇总是嬉笑着，一藤又一藤地拦在路前……

    抬头望山，五龙河的水之雾，一团团、一朵朵荡漾在大峡谷之巅，袅袅地上升，静静地缠绵。是五龙吐云？是仙子飘衫？倏忽就有绿的山尖从白雾中穿出，你就真的可以把它想象成万顷波涛中的一只小船。那就是郧西人的“神雾岭”么？

    木栈道边的岩屋前有“梅隅”的标牌，郧西朋友说，这里岩上岩下长满了梅，若冬天来，可看到梅花竞相盛开。定睛细看山涧、河边的梅树，叶不奇，干不高，不横绞盘虬，不凌云顶天，与近旁的杂树混长在一起，并无特别。若不是这里写有标示，我们怎能识她冰清玉洁之风骨？怎能知她“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心质？采下一片梅的绿叶，我就想：梅呀，你总是俏也不争春，但天下几人能识君？我突然有些伤感。可我分明又听那梅在说：芝兰不因涧深而不芳，参木不因林密而不秀……正想呢，朋友们哄笑着让我这梅姓人在“梅隅”前留影，我便欣然地站在了那壁石屋前……

    从五龙河出来，在大峡谷入口处的安家乡五龙河风景管理处，安家人给我们每个人泡上了一杯“神雾岭”香茶，那茶色的绿呀，绿里透着晶莹；那茶水的香呀，香得沁人心脾。品茗着五龙河的清香，作家陈建功禁不住在留言簿上写下了“好山好水好安家”，山谷里顿时响起掌声。

    随后，安家人让我留言，正想词儿呢，只听陈建功爽朗地一声喊：“你就写‘好山好水是我家’吧！”

    我欣然响应。当我龙飞凤舞般挥笔写下“好山好水是我家”时，心里甜蜜而自豪。

    那一刻我又想到，家乡的大河小河都流进了汉水，汉水又三千里迢迢流到了北京，如今，汉水已成为亿万北方人的生命之水。为了把干干净净的汉水“永续北送”，家乡的山川、河流、城市、乡村到处都响彻着一句话——“外修生态，内修人文”。

    美丽的五龙河，不正是家乡人奋斗成果的一个缩影？

    （作者为报告文学家，曾获鲁迅文学奖、徐迟报告文学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