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第三次“抵消战略”述评

    随着中俄等国军事实力不断提升，美国认为自身的军事优势正在被逐步削弱。为夺取在新一轮大国军事竞争中的绝对优势地位，美国于2014年推出以“创新驱动”为核心，重点发展能够“改变未来战局”的颠覆性技术群优势的第三次“抵消战略”。近期，美国防部常务副部长罗伯特·沃克宣布将在2017财年投入120～150亿美元用于支持第三次“抵消战略”，并明确驱动此轮“抵消战略”的五个关键技术领域包括：具有自主学习能力的机器、人机协作、人类作战行动辅助系统、先进有人/无人作战编组、针对网络（攻击）和电子战环境进行加固的网络赋能自主武器等。

    与前两次“抵消战略”的同与不同

    自二战结束以来，美共提出过三次带有“抵消”性质的战略。第一次是1953年朝鲜战争后，美面临财政危机和苏联威胁，提出以核技术优势抵消苏军常规兵力数量优势的“新面貌”战略。第二次是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美针对越战后的困境，特别是苏联的常规军力优势，提出以精确打击技术为龙头，以信息技术为核心的“抵消战略”。本轮“抵消战略”是美在加速推进亚太“再平衡”战略背景下提出，主要针对中俄等国日益提升的军事能力，特别是所谓的中国“反进入/区域拒止”能力。目前，美军第三次“抵消战略”并未有官方战略文本，其思想内容主要反映在国防部高官的系列讲话和智库的相关研究报告中。

    美军三次“抵消战略”思想一脉相承，都是在战争结束初期，国力相对下降，大国挑战加剧的背景下，谋求以技术创新来支撑并拉大军事优势的长期竞争战略。但与前两次相比，本轮“抵消战略”的特点在于：一是战略对手不同。前两次都是明确针对苏联，旨在赢得美苏争霸；而本轮“抵消战略”是在全球战略格局深刻变化、国际安全环境日趋复杂的背景下提出，名义上针对所有可能对美构成威胁挑战的大国，实际上主要瞄准中国。二是更加强调主动战略预置。虽然三次“抵消战略”都带有战略预置性，但前两次战略提出时，美苏军力对比美并不占优甚至略处下风，不得不被动扭转局面。而本轮“抵消战略”却是在美军力明显优于对手的背景下提出，更突显其着眼于未来长期竞争以确保绝对优势地位的前瞻性和危机感。三是运用的技术形态层次更高。如果说前两次“抵消战略”的实质是核技术优势和信息技术优势，那么此轮“抵消战略”的实质则是谋求凭借能够“改变未来战局”的颠覆性技术群优势制胜。四是前两次“抵消战略”，美谋求对对手全面超越，而此轮“抵消战略”更聚焦于对对手相对优势实施精确对冲，利用非对称手段使对手的“长板不长，短板更短”。

    第三次“抵消战略”的主旨和着力点

    美第三次“抵消战略”旨在通过技术创新发展，运用非对称手段对对手优势实施抵消，增加对手军力发展成本，特别是全面破解对手“反进入/区域拒止”能力，以确保美在大国军事竞争中占据绝对优势地位。

    首先，发展颠覆性先进技术武器，带动作战理论、部队组织形态和国防管理创新，将新军事革命引向深入。本轮“抵消战略”的突破创新在于：一是通过计算机、人工智能、3D打印技术等科技创新，推动定向能武器、电磁轨道炮、士兵装备系统、自动化无人武器系统、智能武器、高超音速武器等新概念武器的发展。二是突出信息主导理论创新，推出“作战云”概念、“水下作战”概念以及“全球监视和打击”概念等。三是以新技术和新作战样式牵引编制体制优化，采取更多灵活编组模式。四是利用先进理念和尖端技术创新国防部运作模式，通过改进“计划、项目、预算和执行”系统，推出“更优购买力计划3.0版”等，进一步加强战略规划，优化资源配置。

    其次，构建多维一体的新型复合式威慑战略。一是威慑思路从以往基于直接攻击威胁、通过传统联合作战行动实现目标的常规威慑战略，转向“拒止威慑”和“惩罚威慑”并举。美以恢复和保持常规力量投送能力为威慑基础，重点发展使对手知难而退的能力，以及通过威胁“进行非对称报复性打击”，增加对手发动战争的预期代价。二是威慑力量强调在充分发挥日本、澳大利亚等亚太军事盟友作用的同时，突出打造美军自己的全球监视和打击力量，以求通过快速打击阻止对手的进攻行动。三是战略威慑手段将进一步提升核常之间的有效配合。本轮“抵消战略”与核战略相配合的新型复合式威慑战略，将成为未来美国防战略的重心。

    再次，构建基于“全球监视—打击网络”的作战能力体系。美军作战高度依赖战略投送。为应对潜在对手侦察和打击网络威胁，美利用在无人作战、远程空中作战、隐形空中作战、水下作战、复杂系统工程集成等领域的绝对领先优势，将地理上分散的多种平台结合起来，构建可适用于各种威胁环境的“全球监视—打击网络”，以破击对手的“反进入/区域拒止”网络，为美军的力量投送消除障碍。

    力图从战略上统筹军事和经济力量

    从战略体系角度看，第三次“抵消战略”是在美国家战略框架下，统筹军事和经济力量的国防创新发展战略。特别是2014年美国防部提出将《国防创新倡议备忘录》与第三次“抵消战略”相融合，进一步深化了该战略的国防战略指导性质。一方面，美以《国防创新倡议备忘录》为框架，利用强大的国防工业基础，将经济与军事高度融合，围绕技术创新，结合采办、人事、军民融合等，对内实施改革与发展计划；另一方面，以第三次“抵消战略”为内涵，在延续“劝阻、威慑和战胜”的预防思想基础上，瞄准对手，使《国防创新倡议备忘录》发展重点更加聚焦，从而形成内外统筹、协调发展的国防创新发展战略。

    美第三次“抵消战略”能否实现预期效果，将主要取决于美自身的科技创新能力、国防工业支撑能力和国内政治因素，以及美潜在对手的相对实力和战略博弈等因素。其有利因素包括：政治方面，创新驱动始终是美战略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美两党对于本轮“抵消战略”基本达成一致。技术创新方面，美拥有最高效的技术创新体系和强大的军民一体化国防工业基础，为本轮“抵消战略”和《国防创新倡议备忘录》的实施提供了强有力的保障。综合国力方面，相比前两次“抵消战略”，此轮是美在综合国力明显优于对手的情况下推出，总体上更具优势。但美同样面临诸多制约：一是国防预算约束压力。自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以来，美经济虽有复苏，但与其想定对手相比不占突出优势。二是美不再占据“主场”优势。冷战时期，美军实际上是依赖北约在欧洲打一场防御性的“主场比赛”，而今美军需要将力量远距离投送到数量有限、大部分没有良好防御的前沿基地。三是美面临的威胁相对冷战时更为复杂多变。前两次“抵消战略”对手明确，而今美面临来自传统安全和非传统安全领域更为复杂的威胁。四是落实本轮“抵消战略”还需国会、工业界等的支持与合作，其中协调难度较大。五是当今全球经济一体化加强了各国之间的技术流动，美对潜在威胁国家的高新技术壁垒影响有限。

    （作者单位：军事科学院外国军事研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