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亭的家事

    2月24日下午，长沙市芙蓉区向韶村左亭的家。

    湖南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陈向群对左亭的妻子朱曼君说：“我受省委书记徐守盛、省长杜家毫的委托来看望慰问你们。左亭同志是全省公务员的好榜样，我们都要向他学习，也感谢你们长期对左亭同志工作的支持。”

    左亭走了，留下80多岁年迈多病的老父亲，留下伤心欲绝头上添了白发的妻子，留下刚考上大学人生才起步的儿子。

    在他们眼中，左亭是孝顺却不为亲人违背原则的儿子，是在乎家庭却没什么时间来关心的丈夫，是为孩子把握大方向做好了人生榜样的父亲。

    让我们倾听亲人的诉说。

“如果不是左亭待人好，大家怎么会这样记挂他？”

——父亲左承植的回忆

    读你们的报道，我眼泪止不住流。我有5年没去儿子家了，我身体不好，爬不上他家的五楼。报道中写还是旧沙发旧电视机，我才知道他5年没添置一件像样的东西。我以前就劝他把家里整一下，他说能住就行。

    这几天我总是想起他的一些事。他很孝顺，从小在外婆家长大，外婆年纪大了以后，左亭回去看到外婆脏的衣服、床单，就拿去洗干净。在沪昆公司工作，工资高一点，他回家总是买很多东西，过年物资都帮我买齐。到发改委后收入减少了，他也总带东西回来看我，比如我爱吃的馒头青菜。

    他很忙。在沪昆公司，半个月回来一次，坐半小时就走。到发改委后，有时一个月才回一次。我说你忙就不要过来了，打个电话就行，但他总抽空回来看看，拉几句家常。10月11日是我的生日，他回来了。再一次见他就是11月14日，只待了十几分钟，他跟我聊孙子在北京的学习情况，还没说上几句电话就响了，单位催他。他把短信拿给我看，说“爸，我有事先走了”，没想到竟是永别。

    他公私分明。我常去市里看病，有时候给他打电话说：“左亭，我来市里看病，中午到你公司食堂吃饭啊。”他说：“不来不来，我过来请你吃饭。”我说过三次，他一次都没答应。有一次到了他公司门口打电话：“我来参观一下你办公室。”他说：“不要来，我马上下来。”他解释说，怕我去了惊动同事，怕因为我是副总经理的父亲麻烦别人。

    他调入发改委我开始是不同意的。我说：“政府的情况你又不熟悉，而且收入减少那么多，现在细伢子读书正是要钱的时候。”

    后来我想，到发改委也好，为老百姓服务的天地更大了。我嘱咐他，要更谨慎，要做个廉洁的、受人欢迎的好官。我当中学校长几十年也没搞过腐败，他看见我是怎样做人的。我兄弟姐妹多，他们想把小孩送到我们望城一中读书，我都是按原则办事，从不开后门。他也是这样，在沪昆公司当副总经理时，我家里几个搞小工程的亲戚希望他帮忙给点工程做，左亭一概拒绝。他跟我说过他从不插手工程的事。

    他去世后，他的同学、朋友天南海北都来了。春节之前，他以前的同事买了鱼、肉和小菜来看我。他们还记得我，说起左亭还流泪。我也感动，也欣慰，如果不是左亭待人好，大家怎么会这样记挂他？

“他不是不关心我，只是没时间。”

——妻子朱曼君的回忆

    这些天我都在我妈妈家。左亭不在了，家里空空荡荡，我害怕。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就难受。这么多年我们没吵过架，他幽默，喜欢讲笑话、唱歌。唱的都是老歌，像《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再见了大别山》，有他在家里就热闹。

    有一回我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他笑起来，说“你老了就是这个样子”，边说边做出老太太的样子，把我逗乐了。可是他没等到我老。

    周末碰上他不那么忙的时候，他会帮我做饭，他的卤菜做得好吃。但这种情况少，他太累了，回家往沙发上一躺就睡着了。

    生孩子时，他陪着我。孩子生下来才几天，单位有事打电话来，他赶紧就回去了。

    他不是不关心我，只是没时间。去年9月我血压高住院，他一下班就往医院赶，还细心地带去了住院要用的衣服、用具，在路上给我买了饺子。见面后他说“我这几天要出差”，很惭愧的神情。我理解他，我说你去就是了，我自己可以。他不放心，打电话给我弟，请弟弟来照顾我。

    正月初八是他的生日，他从不过生日，买点他爱吃的菜，两个人一起吃顿饭就算庆祝了。他就那么几件衣服，轮换着穿。我要给他买衣服，他总是说：“不用买，有衣服穿。”

    我做财务工作，他对我说：“要细心一点，不要出错，违章违纪的事不要做。”我有个亲戚想到铁路工作，找他帮忙，他直接回绝说办不了,让我很难堪。他有个好朋友做起了房地产生意，对他说：“有什么问题就找我，帮你报销点发票还是没问题的。”他回答：“我不会在你这里报销一分钱，无论为公还是为私。”

    他电脑里存着2008年带着我和儿子在北京游玩的照片。这么多年他只带我们玩儿过两次。那时他在北京工作，我带儿子去看他，他抽时间带我们逛了雍和宫、鸟巢。他说退休了就带我出去玩儿，可是他食言了。

“我会像爸爸那样，好好做完人生的作业。”

——儿子宁宁的回忆

    寒假回家，我妈把我爸写在笔记本上的一封信给我看。信中他叮嘱我：“做人做事要有激情但不能冲动，做比说更重要，对人宽容是做人的基本准则，愿你尽孝道，知冷暖；有豪情，莫冲动；能忍耐，真宽容。”

    高考完以后，父亲教我做饭菜，他说，做饭菜是必要的生存技能，以后成了家也不能一点家务事都不会做。我高考那天，他握着我的手给我打气，要我相信自己，保持冷静的头脑。

    从考场出来，我心情不好，觉得考得不好。爸爸宽慰我：“宁宁，打起精神来，过去了就过去了。”他还说男人要能经历磨难承受压力，大学毕业后要去基层锻炼，要懂得世间疾苦人情冷暖。

    父亲很少对我提具体的学习生活上的要求，但他总是就人生的大方向问题与我谈话。我考上清华大学，他提醒我，大学是个思想活跃的地方，应当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不要被一些偏激的思想和舆论所误导。我听他跟一个朋友聊子女教育的问题，说希望我无论做什么工作，生活状况怎么样，都要为社会作贡献。

    他不穿名牌不买奢侈品，就爱吃包子、米粉和家常菜，教育我生活要过得简单点，不要浪费。他走了，我去他办公室收拾东西，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工作笔记本居然是我高中时没用完的作业本。

    我会像爸爸那样，好好做完人生的作业。

    （本报记者 唐湘岳 龙军 本报通讯员 周彩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