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印象中,文字学、训诂学是非常狭窄的领域。对于《说文解字》的分析讨论可以回顾、可以展望,我更感兴趣的是展望。那么《说文解字》或者说“文字学”怎么继承和发展中国传统文化呢?我个人认为,国内外的学术界都存在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文字学没有和哲学联系起来,只是专门研究很狭窄的一个领域、一门学科。我是“章黄学派”的后继者,我们最重视的是对《说文解字》和文字学的考证和研究。为什么文字学和哲学,不能完全分开,要结合一起研究呢?因为研究训诂学、文字学只是一个步骤,是第一个阶梯,把传统文献文本方面的问题解决好以后,有了扎实的基础,才有资格进一步谈论哲学的东西。现在的哲学界不是这样,海外汉学家的一些著作,从思想层面探讨中国传统文化,他们知道《说文解字》,但是了解到什么程度却是不确定的。历史上倒是有些例外,宋代的朱熹,我们一般把他想成一个纯粹的哲学家,但他对传统文化的整理、训诂方面的研究是行家。到了清代考据学兴起,戴震、惠栋、段玉裁、王念孙等,这些人非常重视考据、文献、文字学,但这些人只在文本整理上有突出的成就。未来,如果要研究文字学,就要想办法将它运用到一个更高的层面上:用文字学的知识,或者传统文献学的知识,来发扬中国古文化。如果爱好哲学,则需要往后一步,从文本、文字开始研究你所要研究的问题。
美国汉学家安乐哲是研究儒家思想和中西方文化比较的,他曾说过:儒家思想或者国学汉学,已经不仅仅属于中国,而是属于世界的。我们可以把文字学、许学这些概念包括进去。就像德国的莫扎特、贝多芬的作品,早已不是德国的音乐,而是世界的音乐。你并不需要做德国人,就可以欣赏、演奏、指挥。全世界的人都在研究中国传统学问,《说文解字》、许学,已经成为世界的文化资产。
像冯友兰、胡适这样的中国大师,我们之所以认识他们,是通过他们思想方面的著作。而这些人本身对传统国学吃得也很透,他们并不以文字学见长,但是他们在文字学、文献学、训诂学方面也深有研究。基础打扎实,再进一步研究中国的文化、思想、精神,才会做得出色。从明朝来华的传教士到传教士之后的欧洲早期的汉学家,他们有一个长处,就是对传统学问、文字学、训诂学、校刊目录版本学、音韵学等非常熟悉。
从山东大学《文史哲》创刊以来,我们发现文字学的知识对于中国文化传播到海外去也是很重要的。因此,我认为,传承或者继承许学的光辉,应该把文字学和思想的研究结合起来。